第三百四十二章 暗恨

京城

此時黃昏,街衢上熙熙攘攘人流穿行,沿途店鋪酒樓都有了燈光,顯得斑斕明亮,兩側擺滿了小擔,餛飩、水餃、油餅、包子到處都是。

而百花樓矗立在這處街北,朱楹青階臨著街面,掛著燈,樓下大廳散坐著有三四十個客人,三三兩兩湊在一處,喝得滿臉紅光。

任煒卻穿著便衣在三樓窗口看著,似乎心事重重,而身側一個書生穿著白袍,漿洗得幹凈,看上去三十歲左右。

任煒轉身:“周志緣,我吩咐的事,你都清楚了?”

周志緣說:“任先生,您既出了一百兩銀子,我肯定得把你的事辦的漂亮。”

“好,我就看你怎麽樣安排了。”任煒一笑,周志緣也不多話,只把手一揖,就向下而去,也並不到大廳,只是在二樓口等著。

有人拾級登樓上來,見都是雅座,地板鋥凈,角落設著一個卷案,筆墨紙硯一應俱全,並且已經有人了,十幾個人,三五成群,吟詩作詞,討論著八股時藝,而周志緣迎了出來:“李兄,你可來了,請。”

李書生是中年人,點首:“我來的遲了,恕罪恕罪。”

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著裏面一人說著:“你們聽說了?璐王向京城打過來了,又落了一城。”

聽見聲音,周志遠臉上一凝,嘆了一聲:“李兄,天下才承平幾年,又是紛亂,還請小宴會說話。”

“請!”

這是讀書人的相聚小宴,不大,不過都是圈子裏有名讀書人,在士林有著不小的影響。

李書生才到了樓上,就有人喊:“李生來了。”

“見過陳兄。”

周志緣入座,看著周圍,見自己邀的人都來了,就說:“諸位仁兄都到了,我們開宴吧。”

“好極、好極。”一人用扇子輕輕敲著桌子。

周志緣就喊:“夥計,上菜,再來一壇玉壇露。”

玉壇露是京城的好酒,聽著這話,夥計連忙應著,只是片刻,都將酒菜一一擺了上去。

讀書人用酒,自然也得搞點文青,上的是流觴令,這是一種酒令,有酒籌四十八支,有“紅籌”、“綠籌”之別。

紅籌的頂端刻成凸形,塗以紅色;綠籌的頂端刻為凹形,塗以綠色,紅籌上刻寫酌某人酒,即給席間哪一位斟酒,並相應地配合一句古詩,綠籌則刻寫如何飲酒以及再行何令等。

“我來我來!”一人趕著上去,抽出簽來,念:“左座代飲,哈哈,沈兄,你就在我上家,快飲一杯!”

大家頓時起哄,接著聽倒酒聲,這人咕嘟飲了,呵著酒氣去抽,念著:“酌首座一杯,快,首席的周兄,你來掣一簽。”

周志緣只得在裝有綠籌的籌筒中掣一綠籌,看了,笑著:“行竹節通關三次,不通者自飲一杯過令。”

倒酒聲、啜吸聲、笑聲不絕於耳,不一時便酒酣耳熱,見著喝了差不多了,周志緣掃了一眼,突嘆著:“諸位兄台,最近天下紛亂,聖上患病,太子監國,先有應州之亂,又有璐王造反,我們身讀書之人,怎能袖手旁觀,雖身處民間,但更應當為朝廷出力,為百姓著想,此時正是我們獻言獻策的時候。”

讀書人小宴,說的評的自然是天下大事,這本是應有之題,聽著這話,在場的人都紛紛應著:“周兄說的極是,我們身為讀書之人,怎能袖手旁觀。”

說到應州平亂,又有人說:“裴子雲雖有薄功,可他是道人,要是正式封賞,位列諸侯,就是道人亂政。”

“對,沒錯,道人又不是朝廷官員,怎能幹政?”

書生都紛紛呼應,臉上憤怒,雖此人也曾是舉人,但去當了道人,就背叛了士林,實是可惡。

平時隱隱有些嫉妒的人更是大義凜然:“曾朝的道人長真子、元環子,難道沒有功勞,卻釀造了大禍端,導致內亂,還使曾景帝暴死。”

“可見此種道人,就算有小功,也必釀成大禍。”

周志緣看去,只見說話的人是與自己的齊名的舉人,朱自由,性情略偏激,這時大聲的說著,激起了場內的響應。

“我等束發受教即讀聖賢之書,怪力亂神子所不語,大道所在,豈容外道猖獗?各位,現在璐王之亂,萬萬不能讓裴子雲主掌軍事,難道我們堂堂大徐,找不到一個可用良臣?非要讓一個道人淩駕官員之上?這是朝廷的恥辱,我準備上諫朝廷,將禍亂朝政的道人明正典刑。”

有點老成的人聽到這裏,笑著:“朱兄,道人現在還未作下大惡,又聽聞得太子欣賞,要辦到怕是不容易。”

“就是因太子欣賞,所以才要鏟除這禍端,要是太子登基,這種妖道豈不是成了氣候?”朱自由似是對裴子雲極是憎惡,振臂呼著。

“難,難,璐王領兵直撲京城,裴子雲在應州平亂打了勝仗,不說賞功,就是為了有備無患,免的無人可用,朝廷都得保用,明正典刑在此時不太可能。”又一個書生起身說著:“我覺得,還是先打落了此妖道的威風,再圖謀一舉殲滅,事情要一步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