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江南兵氣沖星鬥 第十六章

滄海珠還,自知水暖水寒

“青鸞、幽鷺?”

月嬋一見是這二女,訝道:

“你等怎麽尋來?是父皇命你們來的麽?且起來說話。”

“是!”

二女使翻身而起,其中身著青碧戰裙的青鸞使合手稟道:

“回公主,自您鳳駕杳於巫峽,奴婢二人聽聞心急如焚,曾婉轉求人稟告陛下,欲速速來尋找殿下。只是陛下聖裁,口諭奴婢,說公主殿下此番遨遊江湖必有收獲,令我等天香宮之人不必著急來尋。直到一月之前,陛下掛念公主,便著人給奴婢宣了聖喻,命婢子與幽鷺等公主帳下百雀使齊到民間尋找公主鳳駕。全賴聖恩,此番幸被婢子尋著,懇請公主帶婢子一起回宮見駕。”

“原是如此。”

聽得原是父皇命人來尋,月嬋原本冷若冰霜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柔和神色。看著眼前兩名秉手恭立的百雀使,她想了想,便問道:

“青鸞兒,想你姐妹二人,在本宮百雀使之中並非最慧,怎麽便第一個尋到本宮?”

“公主明鑒,我姐妹二人確實愚鈍,只不過碰了運氣,偶然得了消息。”

清靈如畫的青鸞使恭聲回答,不過心裏卻有些嘀咕:

“怎麽今日公主說話變得這麽委婉?‘並非最慧’,應該是‘最是蠢笨’才對吧?奇怪也!”

心中狐疑,口中稟報卻不敢停下,青鸞使繼續說道:

“婢子得了聖喻,便和幽鷺使輾轉來到川鄂,沿長江而下,幾番周折,最後尋到洞庭湖畔。一日到了羅州縣城,婢子便直去了縣令府邸,跟縣官兒描繪了一下公主天顏。”

“不敢隱瞞公主,本來婢子訊問縣官,只是例行公事,不指望這等小官兒有什麽線索。孰料這縣官兒愣了一會兒,竟又問了一回我們所尋之人的氣質特征,沉吟了一時,竟說我們所尋之人很可能在羅州出現過!”

“哦?他又怎會知曉。”

月嬋聞言,心中略驚。

“是啊!”

青鸞使道:

“我也是半信半疑。口說無憑,幽鷺妹子當即便道:‘無圖無真相’——誰知那羅州縣官兒,當即便命人去後宅取來此圖。”

說到此處,不用青鸞使吩咐,那天香宮定國公主座下幽鷺使,已從背囊中取出一卷畫軸來,雙手恭敬呈上。

接過畫軸,月嬋打開一看,卻見畫卷中正用淡墨描著幾枝疏柳,柳中一只春燕飛過,柳下坐著一個女子,雖只是背影,看裝束正是自己當時在張家的慣常妝扮。

“這……”

目睹此圖,月嬋微一沉吟,馬上便想起這應是自己哪回陪牧雲去羅州城東湖集販賣瓜果野味,坐下湖濱柳樹下看攤時被人畫下。心中記起,口中卻道:

“哦,這也是被你二人撞著。不知那羅州令從哪兒得來此畫,畫中人並非是我,卻也有幾分相似神韻。”

“婢子慚愧。”

聽得公主之言,青鸞使心中雖有疑慮,卻不敢反駁,只得含糊說道:

“那是自然,婢子看也不似。不過公主天顏,縱然畫卷只是略有神似,也不得流落民間,當即婢子便將畫軸沒收了。只是看在他答話誠懇的份上,這才賞了他百兩紋銀,一路慢慢尋來杭州了。”

“很好!”

月嬋順手就把這畫卷收了,擱在一旁,然後跟二使藹聲說道:

“青鸞,幽鷺,想來你二人尋到本宮住處,其間也頗歷艱辛吧。也罷,等日後我回宮了,一定好好賞賜你二人。”

“啊?!”

一聽此言,那青鸞、幽鷺二人卻忽然神色大懼,“咕咚”一聲齊齊軟癱在地,旋即叩頭如搗蒜,慟哭哀求,只道“饒命”!

“咦?!”

月嬋初時訝異,俄而便明白。見這二人懼怕如此,她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紅臉,嗔道:

“你們呀!是真的賞賜,都想哪兒去了?都別哭了,起來!”

“哦!”

只不過一聲叱喝,剛才還哭天喊地的二人立即收聲,一骨碌齊齊爬起,垂手而立,俏靨之上猶帶淚痕,恭聽公主訓示:

“青鸞,幽鷺,好好說與你們聽。你二人費心找來,既是奉父皇之命,我本該立即返回。只是你等不知,本宮此來杭州,並非為了遊山玩水,卻還為了朋友一事。此事早已說好,本宮不能失信。這樣吧,你們先回去,便跟父皇說,月瑤兒等此間事了,不出半年,必能回宮。嗯,也跟其他百雀使說一下,叫她們別費神尋了。”

“朋友?!”

“半年?!”

“呃……”

聽得公主之言,青鸞、幽鷺對望了一眼,各露驚異之色。二女心中不約而同想到:

“公主她……竟然有了‘朋友’!等等,難道是昨晚院裏說話那少年?還說要等半年……咱威懾百官的主人究竟發生何事?什麽時候竟變得這般為他人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