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碧海潮生心之尋 第十八章

碧海潮生,蕩漾櫻女芳心

對張牧雲來說,對東瀛少女的歡樂教學,可以紓解自己內心的壓力。不管王母使者婉淩華有什麽從心所欲的預言,現在如此孤身流落海外,對風起雲湧的中土一無所知,內心還是十分惶恐的。只是他自己所認為的歡樂教學,落在學生明日香的眼裏,可就是另外一種觀感。

當然張牧雲先生也不只會暴力兇猛的教學方式。他也是忠人所托之人。當狂暴教學法將無法無天的美少女震住之後,他也開始逐步深入地講授中土文學。雖然,以張牧雲偷聽、抄寫佛經積累的文學素養,和故國那些文人墨客無法相比;但若是放到此時的東瀛飛鳥時代,簡直就是大儒。這時候的東瀛,還處在瘋狂吸收中原文化的原始階段呢。

話說這一日,他開始教明日香幾人詩詞聯語。先說過基本的規則,便開始作由淺入深的訓練。什麽“羅對綺,茗對蔬,柏秀對松枯,中元對上巳,返璧對還珠”,什麽“雲夢澤,洞庭湖,玉燭對冰壺,蒼頭犀角帶,綠鬢象牙梳”,到最後高級的“松陰白鶴聲相應,鏡裏青鸞影不孤;竹戶半開對牖不知人在否,柴門深閉停車還有客來無”。這般教下來,無論明日香櫻雪對教課之人如何不滿,也情不自禁地沉浸在優美動人的中土華夏文學中。

當櫻雪等人學會了基本的對聯常識,也能進行一些應用,比如用扶桑的地名“築後”對“肥前”。在這之後,張牧雲便開始將一些進階的東西。他從“雲夢澤、洞庭湖”說開去,跟明日香幾人講授描寫洞庭湖的聯語詩句。畢竟,他當初在委羽山妙華宮跟屈夢湄借書看時,有一本中就頗多這種詩句;再加上自己的家鄉便在洞庭湖畔,現在在海外異國吟哦洞庭詩詞,也算聊慰思鄉之情。對於洞庭湖是他家鄉一事,他跟櫻雪等人直言相告,並不隱瞞。

於是在明媚的春光裏,張牧雲說起早晨時,那洞庭湖“艷唱潮初落,江花露未晞”;日頭升起一些,“春洲驚翡翠,朱服弄芳菲”;到了中午時,“日懸滄海闊,水隔洞庭深”;日光偏向下午,“潮平見楚甸,天際望維揚。洄溯經千裏,煙波接兩鄉”;黃昏初起,“船擊青山暮,一曲瑤箏寫幽素”,“畫舫煙中淺,青陽日際微;含情罷所采,相嘆惜流暉”;到了晚上月亮升起時,“洞庭晚風急,瀟湘夜月圓”,“皓如楚江月,靄若吳岫雲;波中自皎鏡,山上亦氤氳”,“瓊樓玉宇,白雲紅樹,月冷洞庭湖”……

張牧雲這堂課,表面是在對著東瀛少男少女講授聯語,暗地裏卻在紓解著自己對故鄉風土人物的深切懷念。於是到最後,他清聲吟誦起“洞庭波起兮鴻雁翔,風瑟瑟兮野蒼蒼。浮雲卷靄,明月流光。澄清規於萬裏,照離思於千行。見胡鞍之似練,知漢劍之如霜。試登高而極目,莫不變而回腸”,吟誦起“八月洞庭秋,瀟湘水北流。還家萬裏夢,為客五更愁。不用開書帙,偏宜上酒樓。故人京洛滿,何日復同遊”。

這樣深刻高絕的詩賦,絕非眼前東瀛孩童所能理解,但卻讓張牧雲自己,一吟一魂顫,一念一回腸……

看到他這麽動情投入,本來明日香櫻雪還有點受感染。不過,最後還是她固有的驕傲和不滿占了上風。聽牧雲先生說了這麽多描寫家鄉洞庭湖,滿篇都是推崇,櫻雪就故意問道:“洞庭,櫻花有否?”她的華文還不夠熟練,雖然詞兒都對,但順序卻是扶桑語的順序。

“沒有。”

“那有什麽好的?”櫻雪故意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

“哈。”看著昂首挺胸的驕傲少女,張牧雲笑道,“下面我要教個成語。”

“什麽成語?”

“井底之蛙!”

“什、什麽意思……”

其實從這樣的講授中,張牧雲發現自己這個不聽講的女學生,內心還頗為好學。捉弄了她那麽久,偶爾張牧雲良心發現,便開始檢討自己的教學方式。於是這一天,他跟明日香櫻雪說,今日對她私人授課,要換一種方式。

聽他這麽說,櫻雪一臉警惕。張牧雲的為人,在她心目中可算是斑斑劣跡。今天突然聽他說要私人教學,還要更換方式,頓時少年那親切友好的笑容落在她眼中,怎麽看怎麽像不懷好意。很自然,櫻雪選擇了斷然拒絕。

見她如此,張牧雲十分氣悶,只好故技重施,施展出武力威脅,這才讓明日香櫻雪乖乖地接受了他所謂的新式教學實驗。

接下來她被先生用黑布條蒙上雙眼,又坐上了一輛馬車,在顛顛簸簸中,駛向自己未知的遠方。在這整個過程中,美少女表現得都非常乖巧;這樣溫順的表現除了來自幼年良好的教育,當然也可能和她腰間此刻抵著一柄刀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