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眼觀天下,巨細分明

氣氛瞬息變得凝滯。

清原神色平淡,目光沉凝,閃爍不定,只是他道行已高,心境穩重,盡管心中思緒萬千,但表面上仍是看不出是何想法。

天地的變化?

無窮的軌跡?

與自身有關?

他默然不語,擡頭看了白繼業一眼。

這個白繼業,從表面來看,道行低微,未成上人,僅僅是眼界遍布天下,通曉各方風吹草動。但清原接觸過雲鏡先生,心中明白,這個白繼業和雲鏡先生,大約是屬於同一類人。

但雲鏡先生風輕雲淡,只是要看清世間各種道理軌跡,心性純粹,所見愈發清晰。

而白繼業卻另有圖謀,心思深沉,未有純凈。

兩者均是文士之流,談不上道行,談不上修為,但是對於世間的認知,甚至不亞於真人之流。

若說其中也有高低之分,想來該是雲鏡先生看得更為透徹一些。

那麽,這個白繼業所見,是否就是真相?

而他見到的真相,經過他口中道出之後,又有幾分真假?

白繼業心中是否又有多少想法?多少圖謀?

清原目光微凝,幾乎有種出手將之擒下,加以逼問的想法,但他終究是欠了白繼業的人情,因果二字糾纏不清,如此行事……恩將仇報,於自身修行不利。

“不必緊張,什麽變化,也都與我無關。”

白繼業仿佛未有察覺來自於清原的寒意,輕輕提起茶壺,朝著杯子傾倒下去,茶水重新溢滿茶杯,他徐徐說道:“只不過我許多布置,都在莫名其妙的變化之下毀去,總是令人覺得古怪,難免要開口問上一問,也不說斷定就是你的緣故,興許是與你有關而已。但我之所以先與你說,只是想提醒你……”

他擡起頭,看著清原,道:“我這病弱之軀,肉體凡胎,尚且能夠以你的行蹤軌跡,來推斷你的行事,從而猜測你與天地大變有關。那麽……那些個仙宗道派,修道世家,未必不能。”

事關天地變化,無論放在哪一家,都是極為重要的事情。

此事一旦涉及到清原身上,可以想見,必定是永無寧日。

清原伸手舉杯,一飲而盡,道:“你雖然道行不高,驅使的也都是俗世中人,並無多少道行高深之輩為你所用,但如今修道人與各方朝堂牽扯極深,你手下之人滲入各方朝堂,掌控諸般消息。”

“其實論起來……那些個能夠翻江倒海,呼風喚雨的修道人,未必有你所見這般精細。”

清原將被子放在石桌上,淡淡道:“他們對於世間各種細微的消息,未必有你知道得清楚。”

“過獎。”饒是白繼業心思深沉,但也不禁露出幾分笑意,在這笑意之中,便帶了兩分傲然之色。

能夠在天下之間,布下無數眼線,這般本事正是天底下少有的。

而那些真正的修道人,正因為道行高深,本領極高,揮手之間便能崩山裂地,故而他們眼界極高,盡管也有許多探查各方消息的手段,可他們所見所得的消息,卻也未必能看得精細,容易有許多細微訊息忽略過去。

正如一塊帶皮的豬肉,在常人眼裏,或許先看它毛發是否拔得清楚,上面是否粘有灰塵雜物,是否洗得幹凈。

但對於一只爬在豬肉上的螞蟻來說,這塊豬肉上面的一根毛發,一縷灰塵,乃至於豬肉本身的紋路,都顯得極為清晰。

道行高深的修道人,看著當今局勢,就如同常人看著一塊肥肉。而白繼業在這其中,則如同一只螻蟻罷了。

螻蟻過於細微,故而所見更為精細。

“你能從這些許蛛絲馬跡之中看出有我,但其他修道人未必……”

清原淡淡道:“比如斬殺坎淩大河青牛,未必有多少修道人真正去探查,真正去查知那個人的消息。”

白繼業緩緩道:“但正一算是罷?”

清原默然片刻,點頭道:“他算是一個。”

“有一個守正道門的首徒,也未必沒有其他道派。”白繼業說道:“正一這些年來,未曾尋到你的蹤跡,我也察覺你身上氣息不漏,該是有類似於守正道門抱嬰功之類的斂息法門。想來其他修道人,即便用心去探查消息,也不會如我這般,探查得這般清楚,畢竟不是誰都跟我一樣,知道你的方位所在。”

清原身上有著得自於白繼業的信物,而那信物會讓白繼業豢養的鷹雕之類,尋到清原的蹤跡,為他送去消息。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也是白繼業知曉他所在位置的一種手段。

對此,清原也是知曉,只是未有多麽在意,因為他有古鏡在身,可以隨意隔絕。

“沒有你的蹤跡,連正一都追殺不到,其他人倒也難以追索,只不過,終究是有備無患。”

白繼業笑道:“就當提醒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