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郭仲堪(上)

白衣軍主帥陳芝雲,於牢獄之中,被鄧隱麾下大將所殺。

此事傳開,天下皆驚。

朝野震蕩,市井嘩然,尤其是在軍中,動靜之大,幾乎難以用軍規壓住。

天下之間,猜測無數。

梁帝與陳芝雲不合,登基之後,誅殺陳芝雲?

又或是鄧隱忌憚陳芝雲,生恐自家大將軍位被奪,故而刺殺陳芝雲?

又或是其他各方奸細,出手殺掉了這位名將?

無數的猜測,無數的質疑,充斥在整個梁國。

然而在這個時候,涉及朝堂大事,無論是誰,也都只能在暗地裏質疑,而不敢擺到明面上。

只有一些朝堂上的老臣,顧念著陳芝雲的功勞,顧念著陳芝雲的本事,痛哭流涕,哀傷難當。

便是梁帝本身,也在這兩日間,顯得萬分頹喪。

鄧隱屢次拜見,皆被拒在皇宮之外。

然而就在這一日,白衣軍產生動蕩,幾乎嘩然兵變。

陳芝雲一人之命,牽扯到了整個梁國的動蕩。

但無論此時此刻的動蕩,是如何的混亂,也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情。

那位身經百戰,而戰無不勝的名將,便在前一日,在陰暗的牢獄之中,死得無聲無息。

……

消息壓制不住,世間皆知。

無論是北方,還是西方。

當元蒙得知此事時,無不歡欣雀躍。

而白曉等人,也在得知這個震撼消息的這日,被元蒙大軍圍殺。

消息傳至郭仲堪帳下。

這位號稱神將的武聖,良久無言。

他與陳芝雲幾乎齊名,在世間都是用兵如神的人物,征戰一生,未逢敗績。

真正的區別在於,他是武道大宗師,縱橫戰場無敵的武聖,而陳芝雲只是儒將,文人書生,甚至只能說是軍師類的人物。

郭仲堪本以為,未來不久,這位儒將必定與他會有極為精彩的交手,極可能會是他這一生在戰場上最大的敵手……他們之間的爭鬥,或許會是極為長久,極為艱難。

然而,消息傳來,那位白衣軍主帥,不是悲壯激烈地戰死沙場,而是在牢獄之中,無聲無息地死去。

只是在死後,才掀起了如此驚天動地的波濤。

“可憐,可嘆。”

郭仲堪微微閉目。

過了片刻,他睜開雙眼,道:“進來。”

營帳之外,有人走了進來,不是旁人,正是他麾下的羅峰。

“將軍。”羅峰施了一禮。

“怎麽?”郭仲堪見他神情有異,問了一聲。

“大汗有請。”羅峰低聲道。

“我昨日不是才與大汗見過一面麽?”郭仲堪微微皺眉。

“所以……將軍還須提防。”羅峰說道。

兩人對視了眼,沉默了下來。

羅峰低聲道:“昨日將軍面見大汗時,陳芝雲雖然已經死了,但消息未曾傳來,我等還不知曉。而今日,誰都知道,陳芝雲已經死了。”

郭仲堪默然不語,眼瞼垂下。

羅峰語氣低沉,神色凝重,道:“將軍自踏破神國部落以來,只在初時受得重賞,後來大汗待您如何,您也看見了……大汗對於您的進言,完全不予采納,也逐漸疏遠冷淡起來。在北方這些蠻夷部落之中,或許還不明白其中的預兆,但您自幼熟讀兵法,熟知中土過往朝代,應該知道,這是功高震主了。”

郭仲堪微微閉目,道:“我從無反心。”

羅峰問道:“屬下能信,麾下將士大部分也能信,但是草原上的貴族信麽?但是大汗相信麽?”

郭仲堪吐出口氣,沉聲道:“這些時日,我總在想,中土未平,該有我領兵南下,大汗應該不會對我下手。”

羅峰搖頭道:“元蒙比之於梁國,更為強盛,但因為陳芝雲名震天下,有所忌憚,現在陳芝雲死了……梁國與蜀國大戰一場下來,元氣大傷,盡管接手了蜀國的國土,但尚未完全懾服,在大汗和熬嶽眼中,梁國不過只是一塊肥肉罷了。若只是要吃一塊肥肉,熬嶽想來自信不小。”

郭仲堪沉吟道:“一國之大,變數無窮,怎是這般輕易可以斷言的?”

羅峰嘆道:“您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將軍征戰天下,深知變數之危,但大汗實際上不過只在草原上爭鋒罷了,說白了便是蠻夷之輩,不識兵法,粗通謀算而已。這蠻荒大地的部落,對於兵法詭道,全然不識,只是認為,兵強馬壯,便可以砸碎孱弱的梁國……”

說著,羅峰沉聲道:“陳芝雲這等名將,也是死得不明不白,已是前車之鑒了。”

郭仲堪看著手中的信紙,上面正好是記載著陳芝雲死訊的消息。

他閉上雙眼,臉上的神色似乎也低沉了下來。

“屬下是看出來了,無論是將軍,還是陳芝雲,甚至是那位已經死去的蜀國大將軍,都是功高震主之輩。”羅峰微微搖頭,道:“才能越高,越是受君主忌憚,你們能夠征戰天下,能夠運籌帷幄,卻揣摩不了聖意……反倒是鄧隱熬嶽之輩,深得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