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玉泠

天光大亮,一夜無話。

馬上就是離別的時候了,許仙也感到格外的煩悶起來。或許因為前世過於發達的交通與通信,今人早沒有了這樣的情懷。

如今方知古人所謂,雁寄帛書,魚傳尺素的意味,因為這一別就真的是只能以書信相托了。聽不到對方的聲音,看不到對方的影像。剩下的日子又當做如何消受呢?

一日之間,重尋舊跡。潘玉總說些那時的感受,或悲或喜,或傷或怨。總能讓許仙格外的憐惜起來。知魚亭中,潘玉笑道:“就是在這裏你送了我那把青虹劍。”說著輕輕撫摸腰間那一把青虹劍,這把劍她時常帶在身邊。

許仙笑道:“算是定情信物吧!你還說要舞劍給我看呢!”

“那個冰蟬你還留著嗎?”

“當然!”許仙從懷裏取出冰蟬,二人相視一笑,或許真的是早就訂下了前緣吧!

只是入夜卻不能如平日那般安眠,潘玉要離開杭州乃是一件大事,這一點不僅是對許仙,對於許多人來說也是一樣。送行的宴會總是少不得的,而且排場辦的極大,倒比許仙昨夜那一場婚宴要盛大的多。

杭州府的頭面人物齊聚一堂,為的不是什麽江南才子的名號,而是未來潘家的主人。這些人都暗自尋思,此次潘玉回京,大概要開始正是接手宗中的事物了吧!

潘王日漸老邁,而主持朝政的梁王則更是不堪,但已有來者等著接下他們手中的一切,繼續為各自派系的生存與發展展開一場不見刀光劍影的生死搏殺。誰會是最後的勝利者,現在還難有定論。

華燈初上,天氣已暖,這宴席便設在覲天書院的廣場上。畢竟這場宴,要參加的人委實不少。杭州士紳就不必說了,總督府中也有不少人來,再加上覲天書院的諸位學子老師,真是一場大宴。

但也分為上席與下席。下席設在廣場之中,如尋常歡宴那般圓桌聚飲。而上席則設在廣場的高台上,諸人分席而作,一席二人。

如往常一樣,潘玉在許仙身邊。

時至月末,夜空無月。不過萬裏無雲,星漢燦爛。

二人雖低聲談笑,卻不露異狀,偶有異色。卻也不至於受人懷疑,畢竟古時講究的就是妻子如朋友,要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朋友倒似妻子,經常要同塌而眠,促膝夜談。桃園結義的三人就經常如此而使後人發問:他們的妻子躺在哪裏?

而誰都知道,這二人是有著過命交情的至交好友。近來潘玉更是將花魁彩鳳送與許仙為妾。誰聽了不是贊潘玉一句:重朋友,輕女色,年紀輕輕就有這般氣魄,不是常人能及。

畢竟彩鳳的容貌他們也是見過的,自認沒有潘玉這般氣魄。不由心中對她更是高看了一眼,雖然還不會產生什麽實質上的作用,但勢的營造便在這點滴之間。

連潘總督也特意誇贊了潘玉幾句,說她這事做的漂亮,有乃父之風。固然也有些反對的聲音,說她辜負了彩鳳姑娘的一片情意,但多半是些酸話,自然難與這時代的主流相抗衡。

只是沒有男人不羨慕許下難道艷福吧!別說彩鳳乃是絕色之姿,光那“江南第一才女”的名頭就讓無數男人心熱不已。

不過其中最不是滋味的就是金聖傑吧!他花了大心思要納彩鳳,敗於潘玉之手也就罷了,最後卻沒料到讓許仙得了便宜,實現了他沒實現的“一龍二鳳”的宏圖偉業。

而更恨的還是夏子期,不為女色,而是自己竟然坐在了下席。金聖傑也是代表了金萬成才能坐在上席,而尋常官員自然不能帶著子嗣到上席占一個位置。

事實上,若非許仙同潘玉為至交,而這又是潘玉的送行宴,連許仙也沒資格坐到上席。

夏子期盯著許仙的位置,心中惱恨,似乎見了這小子自己的人生道路就一路走低,自己的光明前景全因他的到來而改變。偏執也好,愚昧也好,他總認為如果他能和許仙換鋪,今日就能坐到潘玉身邊那個位置。

卻不知就算沒有許仙,他也不過是潘玉心中可利用資源之一,而且很有可能因為發現潘玉的真身而被滅口。潘玉對於旁人向來沒什麽顧忌。

這時突然有人道:“如此盛會,可惜沒有彩鳳姑娘獻舞,真是一件憾事!”席上亦有不少人應和,卻不由看向了許仙這一席。若是知趣,就該讓彩鳳出來獻舞才是。

許仙卻皺眉不已,說話那官員從未見過,但顯然是對彩鳳覬覦良久了。妾室總是妾室,所以這些人才能言笑無忌。

曾作出“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這樣哀悼亡妻的千古絕句大文豪蘇東坡,卻曾在被貶官的時候,將府中的妾室全部送人,有的甚至已經有了身孕。這並不說明蘇東坡無情或者虛偽,而是世事如此,這不過是當時最正常的現象。就是今人的種種行為,說不定百年之後,也被後人批駁的體無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