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桃夭(第2/4頁)

原來今日便是雲嫣到紅袖書院赴約的時候,午飯後卻還不見許仙回來,雲嫣不由大為著急,怕許仙另有事耽誤了。

許仙將她抱在懷裏,笑道:“與佳人有約,抱柱可死,又怎敢相負!”

卻是“尾生抱柱”的典故,尾生與女子相約於橋下,女子負約,天降大雨,河水暴漲,尾生猶自不肯離去,最後抱著橋墩而死。

雲嫣自然是心中甜蜜,退後幾步,伸展雙臂,輕盈的旋轉一圈,裙擺飛舞,紅衣如火,如鳳凰展翅,口中問道:“怎麽樣?”

許仙也不由為其容光所攝,微微一愣道:“不穿就更好了!”

雲嫣嬌嗔了一番,卻又多給許仙占了些便宜。直到青鸞都瞧不下去了,紅著臉催促道:“快走吧!”

或許是相處日久,二人在青鸞面前也放開了許多,只是青鸞還是與雲嫣同睡一房,固然雲嫣能夠眼眸流波的對許仙說:“妾身掃席以待。”許仙也絕作不出當著妹妹行房的事。

雇了一頂小轎,載了雲嫣,許仙卻不慣坐轎,只是闊步在前。雲嫣掀開轎簾瞧著許仙的背影,心中微甜如蜜,不由嫣然一笑。

卻在大路上引起了一些混亂,推著獨輪車的老漢翻了車,行著路的年輕人一頭撞在路邊的小攤上等等。

許仙回頭瞪了她一眼,雲嫣沖他皺皺鼻子,才縮回轎裏。

走了一會兒,許仙卻感到有些奇怪,卻又偏偏說不上來是哪裏奇怪,就這麽走在路上忽然感覺像是少了點什麽東西。

直到行至一酒樓之下,樓上忽然傳來人語聲“這不是漢文兄嗎?怎麽還有興致來街上遊玩?”

許仙仰頭一看,卻見夏子期紅著臉,一臉賤笑的望著自己。此時尋常人家已經吃罷了飯,他這桌酒席卻還未結束。實在是近日有一件大喜事,令他不能不樂——許仙要倒黴了。

張學政的文書已經送上京城,不日就能摘了許仙秀才的名號,賜他“永不錄用”四個大字,怎叫他心中不喜。

許仙到如今,心性又是另一番變化,也懶得理會這小人,揮手對轎夫道:“繼續走!”

但沒走幾步,夏子期卻下了樓,一身酒氣的擋在許仙面前,雙手還持著酒壺酒杯,臉上作出戚色道:“我知道兄弟最近不痛快,不如到樓上痛飲幾杯,以澆塊壘。沒有旁人,都是‘咱們’書院的同窗!”他這話暗含諷刺,許仙卻已經被開革出了書院。

夏子期臉上雖然作出悲痛之色,但得意之情簡直要從每一個毛孔裏擠出來。

許仙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道:“我最近為何要不痛快?”心中卻略有所悟。

這句話立時給夏子期潑了一盆冷水,連酒也醒了些,他本想看許仙露出一兩個失敗者的表情,頹廢一下,悲痛一下,強顏歡笑一下。自己再狠狠的安慰他一番,那這頓酒席才吃出意趣來。

沒想到許仙完全一副“管我什麽事”的表情,狠狠的傷害了他那顆需要愉悅的心靈。

不過他並不灰心,而是迅速的抖擻起精神來,唉聲嘆氣道:“漢文兄你久不來書院,消息未免太閉塞了吧!張學政如今”他有嘆了口氣才道:“如今已然上書要革去你的功名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仔細的觀察許仙的表情,準備享受一下幸災樂禍的快感。然而,他再一次失望了。

許仙心中了然,也知道今日少了點什麽——街上沒人和自己打招呼。

卻微笑著,指指樓上道:“所以你們就喝酒慶祝嘍!”到了他如今的地步,什麽功名利祿全都看開,更何況是早已料到的結果,自然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夏子期一愕,沒想到許仙這麽直接,口中卻怒道:“你將我夏子期當成什麽人了,我是那樣的人嗎?”

許仙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夏子期,而後肯定的點點頭道:“是。”

周圍傳來些許笑聲,原來二人站在街心說話,又都是杭州城的名人,已然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連叫賣聲都小聲了許多。這本也是夏子期想要的效果,如今卻反而覺得難受。

夏子期讓他噎得一愣,勉強道:“我知道漢文你是心傷之下,言語失常,我是不會計較的。只是你我以後就不能再做同窗,就此敬你一杯,聊表心意吧!”說著話拿著手中的酒壺倒了一杯酒遞給許仙。

許仙毫不客氣的推開酒水,笑道:“免了吧!”而後在夏子期驚怒的目光中,奪過酒壺酒杯,自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又將酒具塞給夏子期。

拍拍夏子期的肩膀,道:“起轎!”大笑離去,口中吟道:

“酌酒與君君自寬,人情翻覆似波瀾。

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

草色全經細雨濕,花枝欲動春風寒。

世事浮雲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

此乃王維晚年所做,說得就是功名之事,當初他做此時,或許還有幾分頹唐消沉之意,許仙飲酒而歌,卻只顯出一股視功名如糞土的瀟灑豪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