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民意

許仙被眾鬼簇擁著來到廣場之前。

廣場中心是一座高台,青石做築,連階而上,高達數仞。高台後面則是一座宏偉的建築,若宮殿、若廟宇、若衙門。算起來正是在這城市的中心。

眾鬼圍繞著高台載歌載舞,似乎是某種慶祝的儀式,歡聲笑語不絕於耳。只是這歡聲笑語之中卻摻雜著不少雜音——慘叫聲。

許仙一看,只見趙才子被捆趴在一張長桌上,旁邊的鬼差能拿著小刀細細的割著,趙才子連哭爹喊娘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刀落下都有氣無力的慘叫兩聲。許仙雖然已聽了這大月王的殘酷,但親眼見了,還是覺得難以接受。趙才子雖然可惡,但也罪不至此。

眾鬼將許仙和吳伯獻於階下,祝禱之後,紛紛退去,加入到載歌載舞的鬼群中去。

許仙先上前將趙才子救下,卻已經是神志不清了。行刑的鬼差做出先要抵擋的摸樣,被許仙輕輕一推,就慢慢跌做一團,呻吟著站不起身來。而旁邊的護衛卻都是目不斜視,似乎在等大月王的命令。

高坐上位的大月王,用漠然的聲音問道:“你是何人?敢擾我司法。”以目觀之卻只見一團金色的光火,心知許仙不容易對付。

許仙皺著眉頭,不答反問道:“你又是何人?敢濫施酷刑。”

大月王道:“吾乃大月王,曾救萬民於水火。如今嚴明律法,以儆效尤,也是為全城百姓之安樂。我看你亦是修行之中,為何不明是非。念在你不是本城居民的份上,速速離去吧!”猶豫了一下,又道:“你腳下的死鬼,也帶走吧!”

許仙不禁搖頭大笑,道:“百姓安樂。”

“嘩”的一揮衣袖,指向台下諸鬼,問道:“你覺得他們安樂嗎?”

眾鬼被二人的對話所吸引,早忘了載歌載舞,忽然被許仙一指,心中都是悚然。難免生出些埋怨來,“你同她講就是了,何必扯上我們。”卻也盼著真的有人能結束如今的狀況。

大月王眼眸一掃,眾鬼齊聲道:“安樂,安樂。”一邊說還一邊點頭,做出對現在的生活極為滿意的樣子,有的還大聲駁斥起許仙來。

許仙對這群鬼真是無可奈何,卻也能夠理解,古往今來的老百姓可不都是如此嗎?可以想象,自己若是勝了,他們當然對自己感恩戴德,但若是敗了,卻定然被口誅筆伐,當作亂臣賊子。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聰明的絕不承擔任何責任,永遠是受害者的面孔,惡鬼橫行霸道就是惡鬼不好,大月王嚴刑峻法就在心裏怨憎大月王,等到打跑了大月王,如果過的不順心,又要去埋怨始作俑者的許仙了。

一直沉默無語的吳伯,忽然跳起來,聲嘶力竭的吼道:“你們這群死鬼,還要忍到什麽時候,活著要忍,死了還要忍嗎?大月王視我們如牛馬一般,動不動就要打要殺。我身邊這位公子,法力高強,定然能夠打敗大月王,讓我們過上舒服的日子。”他生前也是江湖中打拼的,比之尋常鬼類,更多了一股血勇之氣。這樣的日子,早就過夠了。

然而或許是明白自己不是許仙對手的緣故,大月王只是漠然的望著這個叛逆者,沒有任何的反應,這時候越是氣急敗壞,越容易落了下風,而貿然出手,顯然也不會有什麽好後果。許仙也收了去意,一邊防備著大月王攻擊吳伯,一邊靜待事情的發展。

這時人群中走出一人道:“吳伯,平日我尊你是個長者,怎能如此說話,這兩個人來路不明,又說什麽讓我們過上舒服的日子。金無足赤,這大月城固然是有些許不便,但總勝過到地獄去受苦。而且若非大月王上,這裏還是惡鬼橫行,我們過的還不知道是什麽日子呢!如此忘恩負義,又是什麽作為?”

這人正是方才很客氣的勸說許仙來廣場的那人,年紀輕輕卻做秀才打扮,想必生時也是讀書人,說起話也是條理分明。比起吳伯的嘶吼似乎更能令人信服,而且他在城中素有名望,眾鬼聽了紛紛點頭。

吳伯惱道:“李秀才,我平日念是個讀書人,才敬你三分,原來是個沒卵的東西。哦,我明白了,自大月王來,你只勸著別人去挨打,自己卻從來沒挨過打,難怪如此說話。而且你那‘正人君子’的臉面戴慣了,自然只感到些許不便。呸,狗腿子。”他壓抑了許多日子,一下子放開了,大月王也顧不上了,豈怕一個李秀才。

李秀才一下漲紅了臉面,指著吳伯嗎,怒罵道:“呔,老匹夫,休的胡言。惡鬼橫行的時候,你就是那惡鬼之一,王上仁厚,才沒有將你一並誅滅,如今倒留下了孽種。難怪一心打破現在的太平日子,沒了大月王,你跟著這什麽公子,自然是由著性子來欺侮我們。”

兩人爭的面紅耳赤,李秀才的話,綿裏藏針,夾槍帶棒,甚至陰狠。吳伯動輒操其祖宗十八輩,問候其老母,粗俗中帶著快意。罵臟話在大月城中也是重罪,他已經好久沒這麽說過話了,今次無論結果如此,索性罵個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