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虛耗

許仙轉過身去,見一個鶴發童顏,身材高大的道人立在不遠處,比之當日破衣爛衫的落魄,如今卻是頭戴博冠,身披鶴麾,儼然是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此刻正微微而笑,撫著長須望著許仙,神情似是驚異,似是滿意。

憑他的修為如何看不出來,許仙如今體魄強悍幾不下於龍族,神魂之中更是一片透亮,已是陽神大成,到達了人仙的頂端。只隔了毫厘之差,便能成地仙之位。而這般變化所花費的,還不到十年光陰,當初那個在自己看來,資質不甚優秀的孩子,便似紅日東升,放出萬丈光彩。

許仙一撩衣襟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師傅。”這一拜乃是真心誠意,正是他當初不計得失,耗費功力用靈犀一指將自己這個無志青年引入修行之道,才有以後的種種際遇。而那片功德玉牌更是不知救了自己多少次性命,這種恩情確實稱得上是恩重如山了,這區區一拜,不足以報其萬一。但有道是大恩不言謝,許仙亦非能言善道之人,唯有以這一拜表達自己的心意。

“不必拘禮,快起來吧!”太陰真人闊步走來,將許仙扶起,眼神落在鐘馗的身上,輕聲道:“這也是命數。”這聲音似笑似嘆,復雜難言。

許仙也不多禮,站起身來,憑他如今的修為已非孩童時候所能比,但望著太陰真人的背影反而更加覺得深不可測,太陰真人的道行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厚。心中雖有許多疑惑,一時之間卻又不知從何問起,只道:“師傅為何不讓我救他。”

太陰真人笑道:“奎星轉世非同尋常冤魂惡鬼,你以功德施救,不但無用反而是火上澆油。”

許仙忙問道:“不知師傅有何良策?”

太陰真人老神在在的道:“解鈴還許系鈴人。他心有所執,是以不能超脫。”

許仙道:“這個弟子也是明白,但是要化解鐘馗心中的執念怕是不大容易。”尋常怨鬼多半是被人所害,死不瞑目,那只要殺了那仇人就能解開心中執念。亦或是放不下人世中的某人某物,被自己的心念所縛,那也有法可解。

但鐘馗因相貌奇異而被嘉禦皇帝取消了狀元的資格,悲憤之中觸柱而死。鐘馗心恨難平,算是人之常情。皇帝雖有不對的地方,但也沒什麽大錯。莫說是不能殺皇帝,就是殺了,怕也解不開鐘馗心中的結。鐘馗死前怒吼“天道不公”,更多的是抱怨老天沒給他一副好相貌,而非是怪皇帝取消他的狀元資格。但這就更沒辦法了,難不成還能讓鐘馗再活一回,變得帥一點?

太陰真人微微而笑道:“此事還得著落到你那師弟身上!”

許仙訝然道:“師弟?在哪裏?”

太陰真人將大手放在許仙的肩膀道:“且隨我來。”隨意的跨出了一步。許仙如今的眼力已非尋常,只覺這一踏之間包含著十分奧妙的鬥數變幻,甚為神奇。而當太陰真人踏出這一步後,眼前景象變幻,竟跨越時空的距離,來到一處宮殿之前。

許仙擡眼一望,金邊藍底的牌匾上書著“坤元宮”三個大字,他雖對皇宮的構造不怎麽了解,卻也聽過這宮殿的大名,與大夏皇帝所居的乾元宮相對,坤元宮乃是大夏皇後的居所。乾坤二字分別代表著天地、陰陽、男女,而元字卻象征著本元,核心、首位。這便是天下間最有權力的男女居所的名字。

許仙望了太陰真人一眼,將信將疑的道:“師傅,這偌大的後宮之中,可以稱為師弟的就只有一個人了,你說的不會是……”若非有女子能如春哥那般天賦異稟,那後宮中的純爺們只有一個人了。

“你倒聰明,不錯,我那二徒弟,你的師弟正是當今的大夏皇帝。”

許仙眼中一亮,連忙問道:“我曾聽聞宮中來了一位得道高人,專教皇帝修道,我能中那個探花,怕也是您的功勞吧!”

太陰真人漫不經心的擺擺手道:“我只是將你的身份知曉於他,卻沒料到他如此幹脆,看來真的是一心向道,倒是孺子可教。”口中說沒料到,臉上哪有沒料到的神情。

許仙心下感嘆不已,他能中那個探花,原以為是多年行善積德,終於人品爆發了一會,不想還是走了後門,只是這後門走的未免太大發了一點。

“既然如此,那就容易了。那位皇帝陛下既然拜了師,師傅可使其加封鐘馗一個狀元,或許就能化去他心中執念。”

太陰真人豎起掌來,輕輕一擺,“不可,他對鐘馗心中有怨,不可強而逆之,不然就是做成了,心中也要留下罅隙,你未曾聽過龍有逆鱗,觸之必怒嗎?”

此語出自《韓非·說難篇》,“夫龍之為蟲也,可猶狎而騎也。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人有嬰之,則必殺人。”是將人君比作龍,說龍和普通的野獸也沒什麽分別,可以遊戲馴養甚至騎乘,但他喉嚨下端有一尺長的倒鱗,人要觸動它的倒鱗,一定會被龍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