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半

破碎的飛來峰上,胡心月猶自站在濃霧裏,望著許仙離去的方向,並沒有隨之而去。

而是在這濃霧中徘徊,拋玩著手中的紫金缽,走到一處,忽然腳步一停,半蹲下身子,將紫金缽倒扣在地上,對著沒有半個人影的濃霧輕輕說道:

“呵呵,偷你金丹的是我,報上那段仇怨只是為了替她報仇雪恨,我又沒說自己就是白素貞,是你自己誤會了,卻沒想到種下了這樣的因果。憑她的性情根本不會記得幾百年前的仇恨,不,根本連仇恨都算不上,她回來只是一個勁兒的跟我說那個牧童怎麽救了她。只有我這樣的壞人才會記得那麽遠的仇恨,恨你差點殺了她,但是她一定沒說過這些吧!”

當初胡心月盜法海的金丹,正是用極高明幻術潛了進去,被質問是什麽來路,只說“你忘了當年差點被你殺死的那條小白蛇了嗎?”卻不曾報上姓名,法海便將這段仇怨錯加到了白素貞身上。

“剛才那一下,她如果不是最後收力,你也不一定能活得下來,這就是她,無論再怎麽瘋狂,也總能存下一絲善意,那個男人也差不多,不然那什麽降龍羅漢連轉世也不用想了,不要再逼他們發瘋了!”

胡心月仰頭舒了口氣,“所以,想報仇的話就來找我吧!不過,不要再被別人利用了,這裏面所包含的東西說不定即使是你這樣的神仙也無法想象,再見了,和尚!”說完這句話,她留下紫金缽,化作一道白光穿破濃霧,飛身而去。

她剛走不久,原本站立的地方就一陣顫動,陡然一聲巨響,土石迸濺飛空,躍出一個身材高大,衣衫襤褸的和尚來,正是法海,他的腰間夾著昏迷不醒的道濟。低頭尋思了一會兒,環顧四周已成廢墟的飛來峰,哪還有靈隱寺的痕跡,在此處辛辛苦苦經營了許久,如今皆成塵土。

心中說不痛惜那是假的,而自己當初所執,原來只是虛妄,觀念此情此景,頗有些萬念俱空。不由有些懷疑,這次的抉擇到底是對是錯!

一道白光從天而降,觀音菩薩腳踏金蓮虛浮在霧海上空。

法海雙手合十,“弟子法海,見過觀世音菩薩!”

觀世音菩薩盈如滿月的臉上含著慈悲之意,“法海,你的心中尚存懷疑嗎?”

法海仰頭道:“是,還請菩薩明示!”

觀世音菩薩卻不立刻答話,而是抽出玉凈瓶中的柳枝揮灑在這廢墟之上,大地震動起來。法海提著道濟飛上天空,只見坍塌了大半的飛來峰,竟然又重新匯聚起來。

仿佛電影鏡頭的倒放,山石草木一一回歸原位,直到最後連靈隱寺也開始重新立起,從破碎的山門直到巍峨的大殿,大雄寶殿四個字依舊熠熠生輝,廣場裏香鼎中的爐灰由在,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似的,沉浸在濃霧中更多了幾分飄渺的靈氣。

即使是法海也為這景象感到不可思議,他也能夠開山填海,但絕無法像是這樣將破壞的東西恢復原來的情狀,這般大能令他的心中更增添了幾分敬畏。傳聞菩薩曾跨越天仙,證得更高的果位,如今看來,恐怕不只是傳聞。

觀世音菩薩做完這一切,將柳枝放回玉凈瓶中,“此事所關已非你一己之恩怨,白素貞得龍族秘法,法力大進卻難以自控。她本身的心性修快不過體內魔性的滋長。原本修行者的修為受制於心性修為,心魔一生,自有外魔入侵,未及作惡,就被毀滅!”

“但龍族秘法卻偏偏是讓心魔越勝,法力越強。早晚有一日,她的法力強如上古妖神,心性也將被心魔吞噬,化為毀天滅地的怪物,到那時候怕是免不了生靈塗炭,我佛慈悲也不能不開殺戒。我原想要你擒下她,封在雷峰塔中,不受俗世的浸染,勤修佛法或許壓制,但如今看來,哎!”一聲嘆息,似乎對於許仙擾亂命數的能力也有些無可奈何!

法海低頭道:“菩薩慈悲,只是弟子同那白素貞恩怨已消。未來心不可執,亦不欲因未來之事再起糾葛,若有一日她真的喪心作惡,弟子必用師尊賜下紫金缽降服於她。但是如今,還請菩薩另派他人吧!”修行者皆有獨立意志,雖在菩薩面前自稱一聲弟子,但也不是萬事都順從。

觀世音菩薩點點頭,亦不強求,“你能知未來心不可執,修為也能夠更進一步!”言罷就又化光而去。

道濟也模模糊糊的醒了過來,“師傅?”

法海道:“你去召回弟子,從今日起,靈隱寺由你主持一段時日,為師要閉關一段時間。”束縛他七百年的誓言,原來根本就是建立在虛假之上,他所恨的白素貞與真正的白素貞原來並非一人。如此這般,誓言也就失去了意義,令他覺得心中一空的同時,急不可耐的想要去閉關,一則是養傷,二則是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