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譬如朝露

仙佛之中,唯有擁有靈鳥坐騎,或己身便為羽類修成的妖修,才勉強能夠撲扇著翅膀,飛在天空之上,不至的跌落在地,但望著許仙的眼眸,卻全都是一片驚懼。

許仙竟然能夠直接緊鎖他們體內的靈力,這是何等的道行,這種感覺,仿佛這天地間的一切陰陽五行之力,皆在他的掌握之中,絕非一個剛剛晉升天仙境界的人所能有的,也更加明白,許仙要殺他們不過在反掌之間而已。

而許仙雖然只是緊鎖了靈力,就讓很多仙佛陷入生死一線的險境之中,他們的體魄雖然遠勝於常人,但除卻妖修之外,畢竟沒有特意修煉過,在數千米的高空之中跌落在地,就算神魂無礙,肉身也必毀無疑。

許仙眼睜睜看著仙佛們像下餃子般紛紛落下,並沒有任何施以援手的意思,但也絕無一絲的輕松自得幸災樂禍,他已經感受到了,來自雲天更深處的呼應。

那傳來呼應之處不多,只有寥寥數個,但許仙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那才是他所要面對的存在。

雷峰塔中,白素貞撫著胸口,出了一口氣,不禁喃喃道:“官人他,竟然已經變得這麽厲害了!”

觀世音菩薩拇指與中指一掐,相扣成環,結成一個手印。

萬朵金蓮從地面上生出,搖曳著將那些跌落的仙佛全都托住。

許仙驀然回首,望向雷峰塔,雖然隔著重重佛光的掩蓋,但那一絲靈光波動,仍被他清楚的掌握。

“多謝南海觀世音菩薩。”那些仙佛紛紛向天致謝,心中已然明了,這裏之事已非他們所能插手,唯有天仙才能夠與天仙對話,他們不約而同的選擇離去。

許仙看到這般情景,心知但憑自己如今的境界,尚不足以禁制天仙的力量,便收回全部力量。

那些仙佛們才得以收回自己的法寶,催動各種遁法,心有余悸的遁飛而去。

天空重又黯淡下來,細密的春雨如絲落下,交織成一片氤氳的雨幕,雷峰塔便安然隱沒這雨幕之後,看起來竟是如此的遙遠。

許仙便向著這如此遙遠的雷峰塔走去,無論如何的遙遠的目標,只要願意去走,總有到達的那一天。

真的是這樣嗎?

“許道友,你天賦異稟,如此年紀便能躋身我輩之間,實乃天成,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不若與我等共參天道,前途未可限量,何必為這一顆朝露,而放棄江海呢?”

一個蒼老聲音在許仙耳畔回蕩,一盞孤燈在心神中亮起。

“許仙,你所修行的道法,是傳承我紫薇宮的道法,說來我們還算是同門,聽我一言,且到此為止吧!”

一顆紫色的星辰在虛天之間,若隱若現。

他們沒有露出真正的形容,沒有營造方才那種諸天在上的浩大聲勢,他們並不急於展現自身的威能,來壓迫恐嚇許仙,而是一番語重心長的勸導,自有一種“你聽也好,不聽也好,道理就在這裏”的安然。

這不只是因為心境修為的分別,更是因為他們的心中並無畏懼。只有弱者面對強者,才會擺出張牙舞爪虛張聲勢的姿態,獅虎只是安靜的蹲伏在密林草叢間,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這一刻,許仙感覺自己又變回了一個普通人,正孤身一人站在幽暗的密林間,風中傳來低沉的咆哮聲,讓整個森林寂靜下來,但他還有信心,覺得還能夠對付,直到咆哮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時,才發現自己已然陷身絕望的死境之中。

雷峰塔中,白素貞眸中落下兩行清淚,握緊雙拳道:“放棄吧,官人!忘了我吧,官人!”徒然的想要將這句話傳到許仙的心中。

但在她的心中,那片幽暗之地,卻有一個沉寂已久的聲音響起:“不,絕不!”無盡的幽暗自她體內爆發出來,幻化成一條幽影之蛇,纏向近在咫尺的觀世音菩薩,將強弱尊卑的概念全都拋在一邊。

明明還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明明想要同他永遠在一起,怎能到此為止呢?縱然是萬劫不復,縱然是神魂俱滅,也絕不放手!

白素貞的雙眸被染成一片漆黑,咆哮著道:“放我出去!”

幽影之蛇纏在觀世音菩薩身上,觀世音菩薩卻安然不動,身上亮起一層金色的佛光,光華之下,反倒是那幽影之蛇衰弱下來。

觀世音菩薩緩緩搖頭道:“燭龍的力量雖然危險,但這種程度還遠遠不夠,安心在這裏看著吧!”

光幕之中,許仙終於開口道:“你之苦海,我之彼岸;你之朝露,我之明珠!”他的手穿過重重佛光,決然叩響了雷峰塔的塔門。

雷峰塔忽然顫動起來,拔地而起,飛向天空。

許仙眉頭一皺,現身塔頂,將雷峰塔狠狠踏下,與此同時,他持弓在手,面相蒼穹,彎弓如月。

陰陽五行,天地靈氣,瘋狂的向他手中的湧動,一道光芒瞬間穿透穹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