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十七章 筋鬥雲

祖師自得道:“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怎生比較?”

悟空又作著急狀:“師父教我好生急煞。”

祖師道:“這筋鬥雲,卻是非你莫屬的本事,你又急什麽?”

悟空心中一動,非我莫屬的本事?他仔細回憶,果不其然,在西遊中除了自己,誰還有瞬忽間十萬八千裏的本事,除了那只金翅大鵬,還真的沒有人能和自己在速度上相比。莫非,這遠距離瞬移的本領會和自己神猿的身份有關?他仔細琢磨了一下,此事恐怕無從考證,這筋鬥雲的本領,恐怕獨一無二,沒有他人再能學會了。

祖師將筋鬥雲的口訣教授給悟空,悟空默念真言,一個筋鬥騰空而起,這一下直上九霄,只覺寒風刺骨,不知到了何處。悟空只覺身周黑茫茫一片,他自從得了大道,目力驚人,此時卻也什麽都看不見,身處孤零零一處空間,卻不知如何才能回去。

此時,須菩提祖師聲音在下面響起:“我在這裏。”悟空急忙循著那聲音,落回原地,心中尚驚慌不已,方才那感覺太過奇特,那黑洞洞的地方又是哪裏?只見祖師撫掌大笑:“你向上躥,是何道理?”

悟空懵懂,不知所以然。便道:“我只撚個口訣,不知為何卻上去了。”

祖師又將這奧妙細細講解,筋鬥雲之奧義在其真言,此真言可長可短,隨心意變換,距離遠近皆可使用,途中轉折方向,自然也要靠心意操控,似悟空這樣毫無目標的,豈不直直竄了上去。

悟空將要訣記下,又操練了幾次,空中翔舞,見地上阡陌山海縱橫,胸中實有說不出的快意。

他不禁暗暗想到,苦在我不知方向,否則回花果山打個轉,報個平安也好。他卻不知,任他飛上一年,在這世界中也是尋不到花果山的。

悟空在空中打了幾個轉,穿梭雲層,歷經晴雨,橫越四季,翔舞九天,這一種暢快怎能筆墨形容,只覺天地盡在我眼界之下,頓時豪氣生出,將那翻江倒海、鞭山移石的法術在無人處施展個痛痛快快。

玩了半個時辰,方才依著記憶返回,祖師仍在原地等候,只笑吟吟看著悟空不語。

悟空被祖師看的心裏頗不舒服,這眼神,便仿佛一名工匠在凝視著自己的作品,又如同主人在看著自己的寵物,而其中隱隱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望。

悟空舉步上前,道:“師父,弟子一時貪玩,去得久了,還請師父莫見怪。”

祖師道:“你的習性我豈會不知,無妨。”

悟空又道:“師父給弟子莫大的造化,盡是些大神通、大法術,只不知弟子若遇到那拳腳高明的打手,該當如何?”悟空心下盤算,西遊中並未提到悟空學過武藝,但既然能耍起金箍棒,想必只靠一身蠻力是不成的,且試探問問,沒準又有機緣。

祖師一怔,然後哈哈大笑:“你這猴子倒是精明,我門下弟子哪有你這般大膽,敢要起功夫來了。”

悟空誠惶誠恐道:“弟子山野中長成,不知規矩,祖師莫怪,祖師莫怪。”

祖師道:“也算你福至心靈,你若不說,我卻將這茬忘了。須知,拳腳功夫乃是最末流的本領,你若願學,自然可以。”

說完,祖師自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布袋,只輕輕一抖,無數舊書古籍落在地上,堆積如山悟空瞠目結舌。

祖師呵呵笑道:“這須彌納芥的功夫,也是從那大小如意引申而來,你又何必詫異?這都是我早年間搜羅的冊子,已有千萬年不用了,你若喜歡,盡皆拿去無妨。”

悟空拜倒在地,連聲道:“弟子不敢貪心,既然祖師說這是末流本事,弟子只隨意尋兩本便好。”他起身到這書堆旁,粗略一掃,心裏暗暗叫苦,這書名大都是些蚯蚓般的彎曲文字,自己十個也不認識一個。唉,只恨自己讀書太少,誰知這些古文字也能派上用場,看來真該尋個時機惡補一番了。

便在他不知如何選擇時,終於看見一本隱約認得的書名,只依稀辨得前兩個字是“齊天”,後面兩個卻不認得了。

悟空撿了這本,又隨意拿了一本厚書,便不再多看。

祖師微微頷首,道:“你倒也懂得‘道法自然’,這樣最好,有緣得見的,必定大有妙處。”

悟空將這兩本書納入懷中,已然頗為知足,回洞府的一路上,心中一直在琢磨那齊天二字,竟與齊天大聖暗合,不知裏面講些什麽內容。

回到自己的鬥室,悟空閉門不出,只潛心修煉新學的神通,這一番修煉沒日沒夜,忘卻世間日月更替,形如無天無地、無物無我的癲魔狀態。

祖師早已囑咐道童不要打擾悟空閉關,不知不覺間,三月時光一晃而過。

這一日,祖師正於殿中傳道,這祖師,道禪兩門的玄奧道法皆了然於胸,只見他慢搖麈尾噴珠玉,妙語連珠動九天,正講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之時,自殿外闖入一人,手持半根柳枝,其上纏繞花枝百朵,遙指祖師喝道:“莫說天地,只道凡塵,誰敢翻江倒海,我有縱地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