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卌二章 綺念生

見王禺已到禪寺門前,悟空與通風亦兜了一個大圈,繞到後山去了。

後山無人,悟空尋到那無底深淵,示意通風便是這裏。通風早已迫不及待,一頭便紮了下去,悟空卻稍停了一會,此時聽前山禪寺已鬧做一團,叫嚷聲、叱喝聲不絕,想是王禺已使出了手段。

悟空這才下去,第二次進了這無底深淵。說是無底,其實就千百丈深,悟空輕輕落下,見無支祁正注目通風,兩只大大的眼睛淚光朦朧,卻始終滴不下來。他怎知無支祁體內幾已無一滴水了。

通風早已淚如雨下,定定看著無支祁,此刻無聲勝有聲,自是一個字也不必說的。悟空嘆了一口氣,道:“該歡喜之日,何必落淚。”

無支祁顫聲道:“莫要費力,我這鏈鎖是解不開的,見此一面,已是上天不薄。”

通風怒道:“甚麽上天,天若不公,我便捅個窟窿出來!地若不平,我便鑿了它的根脈!”悟空止住通風,道:“事不宜遲,還是先解鎖為善。”

悟空照著那《齊天棍法》中熔煉如意鐵的手法,手中真火騰出,以兩味真火慢慢淬煉,這真火何等威力,無支祁遇水則興,卻是最怕火,只見他皮肉頓時焦煳,臉上卻露出喜色。

待到那鐵鏈變作微紅,悟空又變化手法,加了一味真火,如此每隔半刻鐘,便加減火焰,自一味加到三味,再自三味轉到一味,如此反復,四五個時辰後,只見那鐵鏈果真逐漸變細。

悟空也未嘗試過此法,見果然奏效,心中大喜。

悟空耐著性子,到第三日時,鐵鏈已變為原來一半粗細,他始終凝神施法,卻不知通風已消失了許久。

第四日時,身後忽然傳來說話聲,正是那大聖國師王菩薩的怒斥聲:“何人來此,擾我修行清凈!”悟空心中一凜,想來王禺調虎離山計已被識破。他並不知這大聖國師王菩薩是何修為,心裏於是忐忑起來。無支祁亦臉色悲戚,他受這菩薩折磨多年,心中已有了畏懼感,當然,更深的是強烈的憎惡與痛恨!

此時悟空耳邊傳來通風的聲音:“不必理會,此處我已布下數個大陣,任他本事再大,也休想入內。”通風語氣極為自負,悟空不由得暗道,不知通風師承何人?

那大聖國師王菩薩見進不得洞,任他再笨也知道必是有人來救無支祁了。他使了無數法子,也無法破陣,心中大怒,扯開嗓子罵將起來,淫聲穢語伴著他渾厚的禪家功夫,倒也稀奇,只是罵的甚是難聽,比那市井潑婦還惡毒幾倍。

通風道:“他欲亂你心神,莫要理他。”

悟空身具三十六天罡變數,豈能受他幹擾,只專心致志心無旁騖,那鐵鏈到了細處,煉化速度更快,眼見只有筷子粗細了。

大聖國師王菩薩忽地停住,卻敲起木魚,念起梵文經書來了。

這梵文經書悟空一字也聽不懂,哪管他說些什麽。

通風聽了幾段,臉色一變,想要說些什麽,卻見悟空仍一心一意煉那如意練,便閉口不言。無支祁亦通梵文,也與通風一樣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那如意練到了極細時,只如發絲一般,卻久久不斷。悟空耐著性子又將三味真火反復幾個來回,仍是未見效果,直有功虧一簣的感覺。

通風忽然警醒,傳音於悟空道:“莫急,等我回來!”然後便一個旋身,於此地消失。

少頃,只聽大聖國師王菩薩一聲痛呼,似是受了重創,那梵文經書也戛然而止,而後,通風又出現在悟空面前,滿手鮮血。

他湊了上來,將這鮮血滴在那細細的如意練上,“滋”地一聲輕響,如快刀斬麻一般,如意練應聲而斷!

通風扯住一頭,叫了聲:“忍住!”手腕一抖,便將這如意練自無支祁身體內抽了出來。無支祁肩膀早已焦煳一片,此時又被通風將那植入萬年之久的如意練抽出,真有抽筋挖髓之痛。但他滿面喜悅之情,似是連這疼痛都忘了。

如意練一經抽出,通風喝道:“速走!”扯起無支祁便向上方躍了出去,悟空不明白通風何故如此匆忙,旋即跟上。

出了這無底深淵,騰雲行出千裏之外,通風才道:“那菩薩念的乃是《無量壽經》中的‘徹照十方願’,若教他念完,你我縱使逃到天邊,他亦能尋得到。”

悟空救出無支祁心中狂喜,笑道:“如此叫他吃個啞巴虧,甚好甚好!”

通風一臉慚愧,道:“你我心急如焚,只顧煉這鐵鏈,卻忘了取那大聖國師王菩薩的精血,幸虧他入了我陣法之中,否則不知要費多少手腳。”

悟空恍然大悟,回頭想來不由得一陣後怕,若是大聖國師王菩薩不在禪寺中,此番怕是白來了一趟,教他有了防備,以後再救無支祁卻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