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不可說 第八九章 柔情漾

卻說胡玉離了花果山,一個人孤零零不知所往。

她生平坎坷,本來與胡志乃是天造地成的一對眷屬,卻也沒過幾年清閑日子,多數時都在奔逃遷徙中度過。後來胡志被天兵擊傷,得了牛魔王與孫悟空相助,便來到花果山平安度日。

本想此番終於得了平靜,卻不想花果山也是頗不平靜,只十余年便與天庭起了爭端。這場爭端說起來也和胡玉有些幹系。

若不是為了救她,牛魔王與孫悟空怎能與畢月烏、胃土雉結仇,但這事卻也不能怪胡玉,憑悟空做事風格,他糾結了如此大的妖勢,與天庭早已注定了勢不兩立,這場大戰只是或早或晚,無法避免。

胡玉心裏自然不會如此想,她一邊流淚一邊在雲中飛遁,自己當真是一個禍星災星,走到哪裏都不得安寧。

幼時父母為了護著自己被天兵殺了,長大後尋到個如意郎君,卻又死於非命。到了花果山,花果山偌大的基業也因自己而土崩瓦解,這不是災星是什麽?

自己若不早些離開,不知還會帶來什麽禍患呢。牛大哥、孫大哥都是好人,自己可不能拖累他們,但凡誰對自己好的,自己便要遠遠避開,從今往後,便只孤苦伶仃自己漂泊一生好了,這就是命……

想到牛魔王,胡玉不禁神往,自己若也有這般本事,何苦受人欺淩,說到底,還是自己實力差的太多,只能任人宰割。

胡玉直往西飛,也不知走了多遠,她心神不寧,腦中一陣是與胡志纏綿繾綣的情景,一會又是牛魔王偉岸龐大強橫無比的身軀,一會又是天兵如兇神惡煞般撲來的場景……

她一直飛到力竭,這才緩緩落下,尋個山窩中蜷成一團,眼淚也不知流了多少,心緒也早已麻木。

便在這時,胡玉丹田處漸漸升起一股熱流,她恨恨道:又來了!這千刀萬剮的天將,不知落下那妖丹是什麽毒物,每日總要折磨自己一遭。

這股熱流越來越強烈,如同火焰一般灼燒,胡玉強忍疼痛,將自己身子放平,伏在巖石上,青石清涼,這才稍稍緩解了一些。她哪裏知道,她服下的這枚心月狐的內丹非同小可,心月狐本就屬火,內丹中火力自非常人所能消受,胡玉雖有些妖力,但仍差了許多。

暫時看來,她修為大漲,但若不加以引導,之後必成大患,便奪了她性命也絕非誇張。

胡玉知道,這非人的折磨至少要一個時辰才好,這一個時辰之中,自己體內如置火爐,熊熊燃燒。而每次折磨過後,自己的修為都會大為增長。為了實力的長進,自己便受些苦也值了。胡玉心中暗道,等自己練到牛魔王那般厲害,必要殺盡天兵,為父母與胡志報仇。

此番疼痛更是遠勝以往,胡玉一個經受不住,便暈了過去。

胡玉做了一個夢,在夢中,她尋到了一汪甘泉,她湊過去痛飲一番,這甘泉說不出的好喝,喝到肚子裏,將那股熱流化得一幹二凈,所有不適一掃而空……

待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一張床上,她警惕地四處打量一番,確是一張繡床。這間屋子……難道是神仙住的地方?

屋內裝飾極其華美,稱得上滿堂綺繡,四壁綾羅,一切應用物事,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胡玉心中驚訝,她察覺自己體內無恙,便起身出了屋子。

出了這間偏房,過了幾簇松陰,又見前面有幾間房舍,著實軒昂,但見:門垂翠柏,宅近青山。幾株松冉冉,數莖竹斑斑,點綴得恰到好處,實在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構畫的意境。

胡玉看了看日頭,直往南走,她所在之處是廳堂之後。想必主人應在大廳之中,胡玉自後門進了向南的三間大廳。

只見簾櫳高控,屏門上,掛一軸壽山福海的橫批畫;兩邊金漆柱上,貼著一幅大紅紙的春聯,上寫著:絲飄弱柳平橋晚,雪點香梅小院春。正中間,又設一張退光黑漆的香幾,幾上放一個古銅獸爐。

獸爐上的圖案十分熟悉,乃是一只暗紅色的美狐,這狐狸畫的極美,圖案凸出爐壁,直有破壁而出的感覺。

胡玉一時間看得癡了,竟忘了自己所在何處。

便在此時,一個柔慈的聲音傳來:“丫頭,你醒了。”胡玉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別人家裏。

她轉身一看,一位中年美婦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笑眯眯地看著她。這女子,穿一件織金官綠纻絲襖,上罩著淺紅比甲;系一條結彩鵝黃錦繡裙,下映著高底花鞋,宮樣牙梳朱翠晃,斜簪著兩股赤金釵。雲鬢半蒼飛鳳翅,耳環雙墜寶珠排。脂粉不施猶自美,哪裏是凡間女子,分明一個天上宮娥。

胡玉一下子被這眼神迷住,如同醉了一般,非是這眼神有他,只是胡玉能看得出來,這人的慈愛乃是真心實意,絕非偽裝出來的,就如同……闊別多年母親的眼神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