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0章 抑情忘欲本至艱

細細盤算來,自己所攜的每樣物事,或是他人之物,或是受他人重托,唯一屬自己所有的,便是那兩件昊天之寶以及無鋒之劍了。

難不成要將這三件法寶盡棄不成?

原承天心中天人交戰,好不艱難,可隨著身上的壓力越來越重,原承天心中明白,若不能盡早痛下決心,必被這三件法寶所累。

他人相托之物,哪怕再不重要,當初既然一言成諾,那就無從更改,而人生於天地間,既是為自己活著,也是為他人活著。便為此背上重負,又有何怨。

於是毫不猶豫,先將聚靈幡擲於空中,以觀後效。

此寶擲去之後,那身子果然是輕快了許多,然而也就是半個時辰之後,那壓力又一點點積累而來,又成不堪重負之態了。

原承天不由得嘆息一聲,再將撼天鈴擲了出去。

這兩件法寶隨他九世輪回,得之極艱,棄之更難。初棄這兩寶時,原承天的心中就覺得如刀割一般。

又行一段後,原承天再次迫於無奈,只能將無鋒之劍持在手中。然而想拋棄此劍,卻又是千難萬難了。

只因此劍煉制之時,大不容易,且其劍中又關系著胡不歸的一道劍魂,若是將此劍一拋,那胡不歸再難回返昊天了,豈不是等於原承天失信於人?

是以原承天持劍瞧了半晌,又將無界之劍取在手中。

此劍是自己的本體之寶,哪怕是將所有物事盡數拋盡,也絕不能拋棄此寶才對。一名修士失去了本體之寶,那是怎樣想也覺得古怪離奇的。

然而形格勢禁,今日若不棄此寶,怕是難以沖到昊天邊界了,若是在性命與這本體之寶中衡量,倒也不難做決定。

原承天再次將心一橫,隨手將這無界之劍擲了出去,他當初本對此寶寄於厚望,只盼著能再煉無界之劍,以便與昊天之寶爭衡,如今看來,也不過是恍然一夢。

奇的是,棄了這數件法寶之後,不但是身子輕快了許多,就連那心境也是慢慢平復。只因原承天向來生性磊落,法寶既棄,也就不去做無妄之想,那戀戀不舍,後悔反復之事,絕非原承天所為。

而隨著身心一松,就覺得身上的壓力倒也沒剛才那般沉重的,因此原承天忽的明白,原來飛升昊天,亦是對心境的極大考驗了。若不能抑七情忘六欲,又如何飛升?

自己在飛升之前,雖知此理,卻仍是懷著僥幸之心,覺得自己修為甚強,或可比他人多攜些法寶物事的,卻不知此心一生,就是貪欲。而貪欲一生,哪怕是只攜了一針一羽,也是沉重如山。

再細細想來,自己所攜的無鋒,定天鼎等物,諸多元魂,侍靈。與他人相比,亦是沉重不堪了,但這些物事,或屬他人所有,或受他人重托,實為“情義”二字,而與“貪欲”無涉。而既然無涉貪欲,那天羅界力也就不加一羽了。

原來這天地法則,竟是微妙如斯。

原承天不由漫聲長吟道:“抑七情忘六欲長生之道本為天下至艱,縱三屍存六惡邪魔之輩只怕難入此門。”

此刻再細細推敲此聯,就覺得字字皆藏玄機了。不由又想到,那索蘇倫若是放縱體內三屍,心存六惡,那便是邪魔之輩,又怎能突破天羅界力?

若是索蘇倫能成功突破界力,又怎能算得上邪魔之輩?

不由覺得,當初去阻魁神破界,竟隱隱的有些錯了。要知是天地自有因果,自有判斷,又何必事事人為?

不知不覺之中,身子已進入一片詳和之地,此處紫光也不算如何強烈,卻是柔和之極,而那股清正浩然之氣,更是汪洋肆意,讓人沉浸其中,好不快意。

更妙的是那縱橫交錯的界力也不復存在,四周靈息綿綿然,汩汩然,哪裏是剛才危機四伏之景。

原承天明白,自己已然是迫近昊天界力了。此次飛升,與自己的初世大不相同,故而這份經歷心境,也是殊異。不過昊天邊界又怎會有變。

他向四周望去,卻是空無一人,看來是自己搶先到了昊天邊界。諸修之中,亦有人遁術超過自己的,亦有人不攜一物,身子極是輕快的,可沒想到最終先至邊界的,仍是自己。

原承天既至此地,自知前途已無風險,又何必急於一時,倒不如會齊了諸修再說。

片刻之後,就有修士趕到,令原承天驚訝的是,此人既非呂祖,亦非元寂禪師。原承天忍著驚疑,先向此人慶賀了,那修士知道已達昊天邊界,瞧了四周情形,也是歡喜。

其後諸修絡繹到後,亦有那歡呼雀躍的,亦有那點頭微笑的,種種表現,依各人的心境而定。

然而此刻諸修來了大半,那元寂禪師與呂祖仍未到來,甚至連袁公也是沒有露面。

原承天既是擔心,又是著急,便向諸修一一問去,就有修士道:“此一路行來,的確是見到有修士殞落了,原道友,此間有一條路甚是難行,其間心境大動不止,想來是要過了某種心劫,方可飛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