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羽衣道士偷玄圃

“啪啪!”

楚易顫抖著蜷成一團,獠牙格格亂撞,長尾猛烈地抽劈著滾燙的爐壁,直打得鱗甲迸碎,血肉焦煳,那青銅煉丹爐卻始終紋絲不動。

體內一會兒冰寒徹骨,一會兒灼燒如裂,五臟六腑似乎被什麽尖銳之物寸寸絞斷,就連神識也仿佛被掏空了、揉碎了,撕扯成萬萬千千的碎片……

爐內的溫度越來越高,他的神智也越來越混沌,在迷亂而痛楚的狂潮裏跌宕沉浮,伴隨著每一次撕心裂骨的劇痛,發出淒厲悲怒的狂吼,恨不能一頭撞破爐蓋,沖天逃去。

忽然,丹田中“吧嗒”一響,似乎有什麽迸裂了,既而感到一團溫熱的暖流緩緩地洇化開來,全身竟倏地感到一陣透骨的清涼。

楚易全身一僵,心頭忽地抽緊,迷迷糊糊中莫名地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和恐懼。

“呼——呼——呼——呼!”丹田內,似乎有一個圓球似的東西開始徐徐旋轉,一圈比一圈迅急,越轉越快,漸漸地形成一個強猛的氣浪漩渦,由內而外,層層飛旋怒轉。

被那漩渦內旋牽引,楚易不由自主地團團盤蜷,如陀螺似的抱作一團,環繞著爐內的懸胎藥鼎呼呼急轉。

迷亂中,只覺精疲力竭,頭腦昏昏沉沉,似乎連自己的神魄也要隨著那渦流被吸入丹田之中。

過了片刻,丹田內的氣旋慢慢地停止了。那迸爆撕裂似的劇痛逐漸停息,寒意盡消,倒是那灼熱的刺痛越來越強烈。

楚易神智漸漸清醒,徐徐張開眼睛,只見碧爐內紅光閃耀,紫氣繚繞,自己盤蜷爐內,鱗甲焦煳,青煙“哧哧”直冒。

楚易猛吃一驚,痛吼著騰舞亂甩,不料撞在燒燙的爐壁與懸鼎上,灼痛更甚,倉促之下,只好重新蜷縮一團,盤在爐頂。

“奇怪,我……我怎麽會到了丹爐裏?”楚易心中駭異茫然,苦苦追想了片刻,只恍恍惚惚地記得被翩翩的笛聲激化為蛇,後來的事情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透過煉丹爐的圓孔朝外望去,洞內空空蕩蕩,一片狼藉。地上東倒西歪躺臥著的,依舊是那幾具道姑屍體,渾然不見晏小仙與那妖女的身影。

楚易大凜,忖道:“仙妹多半已經被姓蕭的妖女擒走了,也不知是生是死?能否平安逃脫?”心裏七上八下,擔憂之極。

忽然聽見一聲歡呼:“妖魔果然在這裏!”瞬息之間,人影交叠,劍光閃動,近百名道士潮水似的從甬洞口沖了進來,將煉丹爐裏三層、外三層地團團圍住,叱罵不休。

楚易一愣,驀地醒悟他們說的“妖魔”就是自己,心底又是滑稽又是悲苦,想要張口大笑,卻只發出一聲怪異的怒吼。

百名道士中大半都是黃衣羽冠的龍虎道士,茅山派也有二三十人,倒是東道主靈寶修真寥寥可數,只有兩名淩波館的道姑,看見地上的同門屍體,兩人早已嚇得面無血色,珠淚瀅瀅。

張思道背負白鐵長劍,翩然踱到爐前,淡淡道:“妖魔困在爐中,無法脫身。大家仔細搜尋,務必找到楚舉人和晏舉人。看看還有沒有幸存的靈寶道友。”

龍虎道士轟然應諾,紛紛散開。

“師尊!”那兩個靈寶道姑突然齊聲驚叫,哭著朝銅爐後方奔去。

眾人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姿容秀麗的中年道姑盤坐在地,臉色煞白,木頭似的一動不動,被兩道姑搖了幾下,立即軟綿綿地癱倒在地。

“淩波仙子?”唐夢杳秀眸中閃過詫異之色,輕飄飄地落到那中年道姑身邊,把脈查探。

眾道士聽說她是當今天下十大散仙之一的淩波仙子商歌,無不聳然動容,紛紛圍了上來。

淩波仙子雖然名震天下,但脾性古怪偏執,又極為傲慢疑忌,常年居於蓮花峰修行,極少下山,因此道門各派中見過她的人為數不多。

楚易此時已經頗為清醒,凝神一看,心中大奇。先前他與晏小仙仔細檢查過這裏的八具屍體,但這淩波仙子的臉容卻十分陌生,似乎從未看見過。

他心中一動,隱隱覺得不妙,迅速四下掃望,頓時猛吃一驚。算上淩波仙子,洞窟地上赫然躺了九具道姑屍體!

莫非淩波仙子竟是在自己昏迷之後,才到得這裏?那麽那妖女翩翩也是被她趕走的了?她知不知道仙妹的下落呢?

不知何以,一種不祥的預感忽然如陰雲密布,籠罩楚易心頭。

唐夢杳松了口氣,柔聲道:“大家不必擔心。商仙子雖然經脈錯亂,但並沒有性命之憂。”將她扶起,綿綿不斷地輸入真氣。

果然過不一會兒,商歌驀地一顫,“哇”地噴出一口鮮血,悠悠醒轉,瞧見眾人,目中立即閃過驚疑、警惕的神色,冷冷道:“張天師,唐仙子,這裏是華山秘地,你們進來作什麽?”

見她醒來之後,非但不感謝唐夢杳,反而疾言質問,茅山眾修真無不氣憤,心想:“都說淩波仙子褊狹傲慢,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