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此恨綿綿無絕期(第4/6頁)

眼花繚亂,恍惚中似乎看見火光沖天,人潮洶湧,在府宅花園之間奔竄。蒙蒙細雨之中、對面亭閣飛檐之上,俏生生地站著一個人影,白衣勝雪,容顏似畫,一雙秋波似悲似喜,僧帽念珠,竟是一個女尼……

楚易“啊”的一聲,如五雷轟頂,天旋地轉,眾多往事潮水似地湧入心頭,脫口叫道:“雪蓮花!”

蕭太真格格尖聲大笑,森然道:“不錯!楚郎,你總算想起來了嗎?就在楚府南端的文華閣上,我們遇見了南海慈航劍齋的幾個女尼,你當時就像被雷電當頭劈中,失魂落魄,呆呆地看著其中一個尼姑,大叫道:‘雪蓮花!雪蓮花!你終於來啦!’”

她眉尖一揚,眼波中充滿了怨毒、怒恨,咬牙微笑道:“楚郎,到了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你的‘雪蓮花’不是天山雪蓮,不是我,而是這個女尼的名字,一年前你重傷昏迷時不住喊著的竟是她的名字!

“原來……原來那夜你等的不是我,而是那個賤人!當你抱著我,吻著我,和我歡好纏綿的時候,心裏想著的竟然是那個賤人!楚郎,楚郎,你為什麽要這麽待我?”

楚易聽得頭痛欲裂,只是不斷地喃喃道:“雪蓮花!雪蓮花!”

蕭晚晴驚怒交集,驀地咬破舌尖,奮力施展“天音大法”,叫道:“楚郎,你別聽她胡說!你是楚易,可不是楚狂歌!”聲音清脆明晰,傳入楚易耳中。

楚易心底登時一凜,迷狂少減:“糟啦!再這麽下去,不消片刻,我就會神識錯亂,發狂而死!”想要屏除雜念,全力反擊,奈何此刻周身已被蕭太真冰寒真氣封鎮,絲毫動彈不得。

蕭太真雪乳劇烈起伏,冷冷道:“寒風呼嘯,雨越下越大,澆在身上透心冰涼。看著你魂不守舍地叫著那賤人的名字,看著她看你的古怪的眼神,我渾身顫抖,心痛如絞,就像夢魘裏跌入無盡的深淵,想要大聲呐喊,即刻醒來,卻半點也發不出聲。”

“那賤人搖頭道:‘楚公子,我是出家人,法號‘拈花’,再不是雪蓮花了。從前之事我都已忘了,你也休再提起……’”

晏小仙、蕭晚晴心頭大震,齊齊驚呼失聲。

拈花大師是當今南海慈航劍齋的掌門,若以道家修境而論,已是“散仙”級人物。人稱“南海神尼”,聲名之著,絲毫不在大悲方丈、法相大師等佛門翹楚之下。想不到如此人物,年輕時竟和楚狂歌也有如此深的淵源。

蕭太真道:“另外幾個賊尼也一齊叫道:‘正邪不兩立,拈花師妹這次來此,是為了剿滅魔門妖人楚朝禹的,你若有心向善,就當大義滅親,棄暗投明……’你置若罔聞,只是朝那賤人大聲說道:‘我不信!你若當真忘了,為何還戴著我送你的念珠?’

“話沒說完,那賤人已摘下念珠,隔空拋了過來,淡淡道:‘萬象皆空,念無可念。有珠亦空,無珠亦空。楚公子又何必執著於皮毛表象?’你接住念珠,臉色頓時變得慘白,身子一晃,想要縱聲大笑,卻突然噴出了一大口鮮血,筆直地朝下方栽去……

“楚郎,那一刻我多麽恨你,恨不能將你碎屍萬段,生啖活吃,看著你傷心欲絕的樣子,原該幸災樂禍才是,但為什麽我卻如此心疼?我不顧一切地抄身抱住你,淚水洶洶,心想,倘若要死,就和你一起死在這裏吧。沒有了你,長生不死又有什麽意義?

“混亂中,你父親也不知施展了什麽法術,帶著我們殺出了重圍,逃往吐蕃。原來他竟真是神門‘太乙刀帝’,竟果真和吐蕃暗中勾結……但吐蕃贊普見他已經暴露,再無利用價值,不但不收容我們,反而設下陷阱,假意在邏些城設宴接風,暗中派遣密宗十大高手偷襲圍攻。

“一場血戰之後,你父親身負重傷,帶著我們逃入昆侖。在那冰洞裏,他氣息奄奄地從懷中取出太乙元真鼎,對我說:‘蕭姑娘,我知道你是誰,知道你在找些什麽。嘿嘿,我很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兒媳,這樣就可以和這小子一起振興神門,做神帝、天後了。只可惜我是看不見這一天啦……’”

楚易一震,這麽說來“他”的父親早就知道神門一切、知道蕭太真的淵源身份了!但為何卻不告訴“他”?

蕭太真顫聲道:“原來你父親早就從我的武功、法術裏猜出我的來歷了,他之所以這麽喜歡我,之所以願意撮合我們的婚事,也是為了神門大業著想。在他彌留之際,他要我幫你修成‘太乙離火大法’,與你一齊找到軒轅六寶,重振神門。但他知道以你的個性,絕不會接受現成之物,更不會接受別人安排好的命運,所以所有這一切都不能告訴你,只能一步步地誘導你……

“我悲喜交織,哭著答應了他,也在心裏哭著原諒了你。楚郎,你總是說我喜歡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太乙元真鼎,但你可知道,倘若我真只要這寶鼎,當時就可以乘你昏迷不醒殺了你,何必苦苦等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