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營救

在之前的一刻鐘時間裏,四個生活在世俗世界當中的人見到了生平最詭異的景象。

先前遠遠地、粗粗地看,只看到道士們在布陣。但小心翼翼地從其間走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更多的東西。

每面石鏡上都有一個“人”。當然是說,看起來像是人。

應決然見到了人身、魚尾的。見到了狗頭、人身的。還有整個身子都是人,但或者舌頭分叉、或者生著鱗片。唯一一個看不出異常的,身子卻像是水做的。稍不留神就化成一攤液體試圖流走。然而看守它的道士默不作聲地在地上狠狠一跺腳,那液體中就好像被投進一顆石子、泛起一陣漣漪。隨後迅速又變成人,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的神情。

四個人在無以復加的驚詫當中意識到,那大概是妖魔。

令他們震驚的並不僅限於此。這些妖魔似乎是作為成陣的“原料”的。

有些石鏡上的法陣進度快些,那妖魔就已經被肢解了。應決然行走江湖很多年,見過很多殘忍血腥的景象。他親眼見過有人從敵人的身上、用刀子割肉來烤著吃,而那敵人則是活著的,在奄奄一息地慘叫。

但那種經歷也僅僅是一次——且割肉者是身處強敵環伺之中,那樣做只是為了震懾人心。在他所經歷過的所有事情裏,人們傷害、殺死同類,幾乎都是為了其他的目的。

然而他們現在看見那些道士們對待妖魔,就好像是對待一件壓根兒沒有生命的工具。將一個妖魔肢解、用身體的某些部位繪制法陣。或者需要些妖魔之血,便從容鎮定地用器具從它們的身體當中抽出血液來。態度平和認真,壓根不在意妖魔的慘叫、掙紮。

於濛與兩個姑娘或許只覺得“殘忍”。但在應決然這種見得比他們更多的人眼裏,這種殘忍才更加心驚。

可妖魔畢竟是妖魔,他們都曉得並非同類。因此一路小心地走過去,並沒有生出什麽事端。這四人對於道士們並不在意他們這件事感到疑惑。因為他們並不清楚,他們在這些道士的眼中,其實與那些妖魔、天空的飛鳥、地上的走獸……區別並不是很大。

便是如此,應決然在一面石鏡旁見到了喬嘉欣。

那一面石鏡緊挨著一片樹林。實際上是一角深入了樹林——原本有幾棵樹生在石鏡的邊緣。如今還可以見得到其中的一棵——一半還好好地生長著,另一半則平滑地消失了,露出樹幹的剖面來。

道士們也不去理會那半棵樹,仿佛除了書寫陣法這件事,對一切都不感興趣。

這一面石鏡的進度似乎比較慢。他們走到此處再入樹林,就可以完全離開道士們所在的區域了。因此腳步略微放慢些,看到一個女孩子站在石鏡邊緣,兩個道士在距她十幾步遠處低聲交談。

應決然看到那女孩子,就略略一愣,差一點停住腳步。於濛與烏蘇離離看他,他就微微皺眉,直走進樹林裏。

再走十幾步,樹木遮擋住了他們的身影,四人這才小跑著、直入叢林的深處。

當茂密的樹冠將天空的陽光都遮蔽之後他們才停下來、歇一口氣。

“在這裏等他們。”應決然說。他說話的時候皺起眉頭,似有心事。

他指的“他們”是說他那幾十個隨從。他們在城內就分批次走,以免出了城引人注目。眼下看這決定是對的。

於濛看出他的心事,但也不說話。撿一根橫躺在地上、表面生了蘑菇苔蘚的粗大樹幹坐了,從腰間解下水囊。他遞給烏蘇和離離,小姐妹只叫少爺先喝。她們則站在於濛的前後警戒。於濛就慢慢灌了一口。

如此聽了一會兒鳥鳴、吹了一會兒密林間的風,才有人慢慢來到此處。再過兩刻鐘,應決然手底下的人幾乎到齊了。實點人數,少三人。說是在殿後的時候被忍不住想要試探的另一撥人偷襲。一個當場死了,一個重傷。另一人陪重傷的留在城內,得隔幾天再走。

於濛看著應決然與他們的那些手下說了一會兒子話,又看見他分開眾人走到他們主仆三人面前。

“你們三個先走。”應決然的表情像是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需要人手的話,我這裏能給你們勻三個。再多不成。我需要人手做事。”

烏蘇和離離對視一眼。於濛卻並不意外。

“這種時候我們不可能先走。”於濛說,“應大俠的事說說看。我們可以幫忙。”

應決然點頭:“好。於龍首高義——我要救一個人。”

“方才經過那石板旁的時候於龍首可見到一個女孩?”

“是說有兩個道士守著的?”

“是。”應決然說道,“那孩子我認得。姓喬,名嘉欣。他父親名叫喬段洪——”

“哦……喬氏洪福鏢局的。”於濛說,“我記得。當初我送李雲心回城,也有喬段洪,現在想一想,倒也有那個女孩子。應大俠熟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