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 蒸汽雞

且不是他要注意到這只三花貓,而像是注意力被這只貓給吸引了。

這兩者之間是有著微妙的區別的。他已慢慢意識到修為到了太上的境界,已進入某種極玄妙的狀態。若是打個不那麽恰當的比方,便是天地之間的一切,都在圍繞著自己的心意。

他的感知與意識都變得異常強大,若是遇到一件事,自己對那事情沒什麽興趣,潛意識便搶在意識之前將那東西濾去——他知道那玩意兒是什麽、眼下是什麽狀態,可不會分出一丁點兒的注意力給它。

好像他的頭腦當中多了一位忠誠細心的思維仆從,為他排除一切幹擾,只叫他專注真正有用的、真正感興趣的東西。常人在觀察、在思考的時候,總是不可避免地被雜念所幹擾。有些人專注一件事時會進入短暫的空明狀態,那時候即便有人在喊他,他也聽而不聞。李雲心如今的狀況則是,隨時都處於這種空明狀態當中。但有人喊他叫他,他也聽得到,只是已無法在心中形成幹擾了。

所謂的世事洞明,大抵便是如此了——一種難以用恰當言語來描述的專注。

可瞧見這只三花貓時,意願卻違背了他的本心。這叫他心中略略一動,停下腳步。

這貓很臟,背上的毛糾結成一綹一綹,泥色幾乎將本色覆蓋了。瘸了一條前腿,臥在柴堆下偶爾舔舔那腿,又舔舔地上的積雪。瘦得皮包骨,似是好久沒有吃東西了。

在這個時代、這種地方,身有殘疾的貓不像在他那時候那麽容易存活——家家戶戶都沒多少吃食可以丟掉、供一只失去捕獵能力的流浪貓挑揀。

既臟又瘦,便很難瞧得出到底是不是“那只三花”。

李雲心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沒有在她的眼睛裏看到神智。但還是往前邁出一步,要捉來好好瞧瞧。

可貓警覺地站起身,瞧他一眼,一扭頭便要夾著尾巴逃。

他挑了挑手指,貓被力量禁錮住了。隨後背上的汙垢爆成塵埃,很快消散,皮毛重新變得順滑光亮。

她的毛色斑紋,同“那只三花”是一樣的。

貓半懸在空中,開始掙紮,張牙舞爪。甚至壓低了耳朵縮起鼻子來哈他。但很快意識到如此無法擺脫困境,便只低沉地、嗚嗚地叫。

這一人一貓,在人來人往卻無法注意到他們的街上對視三息的功夫,李雲心才輕嘆口氣:“出來吧。”

隔一會兒,旁邊茅草屋的門便打開了。一個彩衣男子先探出臉看李雲心,才挨挨蹭蹭地擠出來,臉上帶討好的笑:“哎呀……龍王……教主……會長,您瞧小的在這做的是不是還好——”

李雲心笑了笑:“做得不錯。來的時候已經在路上聽說過山雞哥的威名了。”

又擡手一指:“她這是怎麽了?”

山雞受寵若驚地搓手:“哎呀,她……被一個妖王傷了。我撞見了,給救了回來。”

臉色又變得陰郁:“可惜修為和神智都沒能保得住。”

“那妖王呢?”

“在這兒。”山雞一指自己的脖子。彩衣上圍了一條忠厚的黑色毛領兒,看著倒是貴氣,“是個熊妖。”

然後又期期艾艾地說:“龍王……”

李雲心直截了當地問:“想救她?”

山雞深吸一口氣:“當初畢竟是她給咱們師兄弟幾個講法。到如今舒克和斯基都不在了,警長也暫查不到行蹤。城裏只有我和嘉欣……雖說她……”

他仔細地看李雲心的臉色:“雖說她從前和咱們不是一條心。可也沒有害過我們,也沒害過您。如今落到這個地步,我心裏實在不忍。”

李雲心只“嗯”了一聲,臉色沒什麽變化。土屋的門開著,李雲心就從山雞身邊走進去。

這屋子在外面看著破,裏面倒潔凈。墻壁用白灰刷了,又用竹簾擋著。家具不多,有一張床,一張椅,一方書桌、一個書架。除外之外沒什麽多余的物件兒,可見主人該是淡泊名利安貧樂道、有稍有些情趣的。

山雞便跟進來,瞧見李雲心伸手在袖中一掏,摸出一個卷軸,又放在桌上展開。

這東西他認得。跟李雲心一路往東海國走的時候,數次見他打開觀瞧。乃是那幅“皇輿經天圖”。圖上詳細錄入了中陸三十六國的地氣走向。

李雲心低頭看了看,說:“在哪兒救了她?”

山雞忙湊過來,一指:“這兒。辰國這裏。當時容軍在攻辰國舊都,辰國皇帝召了幾個妖王助陣。結果在容軍攻城之前妖王在城內發了性子殺人吃人,這城就自己破了。我就是在這兒救了她。”

李雲心看他一眼:“你當時和容軍在一起?”

山雞忙道:“我之前被九公子帶回陸上,正經過辰國。瞧見容軍在攻城,又想容帝也是龍王的人,就隨手幫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