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離宗叛徒?離宗標杆?

“聽完這個故事之後,諸位前輩想必也應該知道了我論文的內容。關於這一點,我倒是覺得,很難說這是幸事,還是不幸。”

王崎的語氣很平靜,也很平和,好像剛才那驚人的理論,不是出自於他的口,而是另外一個什麽人說的一樣。

“幸事?”艾克蠻擡頭看了王崎一眼,微微苦笑,然後又搖了搖頭:“我可看不出,這裏面有什麽讓人覺得幸運的。”

王崎微微一笑:“若是有朝一日,我們真的可以理出一套邏輯,像我故事中傀儡審官判斷機關人本身一樣,判斷一個算學命題的真假,那我們這些算家,是否還有存在的意義?恐怕到時候,神州再也不需要什麽萬法門了。一台終極算器,就勝過我們全部。”

所有的萬法門修士,都低下頭,眼神之中神光閃動。

若是真的到了那個地步,那麽,萬法門確實沒有什麽存在的必要了。一台終極算器——無論在算學上有什麽問題,都能在短時間內給出解釋的終極法器。那簡直就是近道之物。

到了那一步,算學也就走到了盡頭。

那麽,現在算學走到了盡頭嗎?

恐怕遠遠沒有。

地球上,曾經有無數學者叫囂“物理學依舊走到了盡頭”,“人類將要掌握終極的真理”。那個時代,是經典物理最鼎盛的時代——沒錯,只是經典物理。

那個時代的人甚至宣稱,“物理學的天空上陽光燦爛,只是有兩朵小烏雲”。

這只是因為,他們看不到下一步。

看不到下一步,就以為自己走到了極限。實際上,他們還沒有甚至還只停留在最初的境界。

如今的神州算學,和當時何其相像?

現在看來,神州的天物流轉之道距離真正天道有多遠,算學之道就距離真正天道有多遠。

聽了王崎的話之後,所有的算家總算是找回了一點熱情。可是,依舊有人感嘆:“說得是不假……可是以後,還有誰敢求算道?”

王崎的不完備、不可判定,幾乎就是在整個算學之道上打上“虛無”的標簽。

這種情況下,還有誰敢去探求算學之道呢?你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所求的道是有意義的。

這不是什麽“向道之心”不堅定的問題。因為,王崎的不完備,不可判定,都是根據算學本身推導出來的,證明過程無懈可擊。

這就好比說,佛祖在法會上突然大開殺戒、生啖人肉,化青面獠牙之形,佛教徒的向道之心再堅定,估計也經不起這等刺激。

王崎,這就是剝去了算學那溫和的假面,讓它恐怖的本質暴露出來。

見眾逍遙的表情飄忽,王崎心底苦笑。

地球的數學界,在經歷了這一出波折之後,消沉了二三十年。這二三十年當中,的確還是有數學成果出現,但是卻不復之前的那種盛況。

要求這些逍遙修士立刻接受不完備、不可判定這兩重道理,也確實是強人所難。

不過,關於“如何研究”的問題,王崎還是有一點思路的。

“實際上,對於從今往後,算學要如何走下去,晚輩其實是有那麽一點想法的。”

王崎此言,讓傾聽的眾人又出現了些微的波動。

展望未來,不是誰都有資格去做的。這裏在做的,都是神州最巔頂的算家。除了算君和算主,這世上還有人能夠對著他們指指點點,說“你們接下來應該這麽做”嗎?

這不是面向大眾,面向低階修士,而是對著他們這些最巔頂的算學家。

他所做的,更不是什麽不負責任的預言,而是類似於“五年計劃”的綱領性的東西。能夠做到這一點的,無不是能引領時代、獨占鰲頭之人。這種人,即使不是學派領袖、算門魁首,也相差不遠了。

歌庭派前代領袖,曾經的神尊、雲端公子柯蘭蔭,也是以一道綱領,統合了近古幾何學以及變換群,開創了萬法門“一法通則萬法通”的時代。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被認為是能夠與算君一較長短的人。【這裏指埃爾朗根綱領】

而他所概括的,也只有幾何、群論兩個領域而已。

王崎一開口,說的卻是整個算學界。

如果是一般人這麽說,哪怕是以為逍遙修士,恐怕這些巔頂修士都會開口斥責。

但是,唯獨王崎,無人敢指責。

希門二十三問當中的第二問和第十問太有分量了。歌庭派眾多逍遙攻堅,都未曾看到一丁點解決的希望。可是這個少年就解決了。

法力上,他或許還欠缺一點積累。但是,在算理邏輯的領域,他乃是巔頂級數。

“事實上,我既不能夠也不打算給算學的未來發展指明一條道路——我甚至沒有這個資格,而且我也知道這樣做肯定是勞而無功的,實際上是一件可笑的事。我始終堅信,未來的算家正如過去的算家一樣,總不會走老路。他們會通過我們想不到的關系用新觀點看問題,去解決我們留給他們的大問題——只不過礙於見識,我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