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追悼與對話

“五天之前,兩百年來最大的惡性攻擊發生。這種連凡人也一塊算計進去的邪道做法,本應在一千五百年前就被我們的前輩親手埋進黑暗之中。但是,它又一次發生了。”

“這一次,惡意來自於兩百年前,來自於天外。”

算主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這種帶著些許悲傷的語調在禮堂裏響起。

神京章台,一場追悼會在悄無聲息的進行當中。所有參與者都是仙盟的核心人物,或者是知曉“謫仙”“仙人”“寄生獸”“不死獸”等概念的妖族。禮堂的核心裏有兩具冰棺。一位是在梅歌牧手上壯烈犧牲的元神宗師,還有一位是暗部後補、天靈嶺內門弟子婁曉。

透明冰棺之下,那位喚作陳啟生的元神宗師面容安詳。梅歌牧沒有損毀屍體的興趣,所以除了胸口上的傷口之外,這位宗師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傷痕。原本驚悚的表情在法術的作用下,也變得安寧、祥和。一襲繡著星辰的黑色絨布蓋在他身上。這是暗部的標志,是仙盟追認的榮譽之一。

另外一具冰棺則覆蓋著厚厚的黑布。和這位陳姓宗師比起來,婁曉的屍身簡直慘不忍睹。她顱骨被掀開,眼眶也不復存在。與大腦相連的視神經對於梅歌牧與“聖帝尊”來說沒有一點兒作用,所以被舍棄。這導致她的眼睛掉落在地上,摔得變了形。而“聖帝尊”投影的自爆對於王崎來說不過是小炮仗,但對於一個柔軟的大腦來說,依舊是不可承受的力量。仙盟也只在“聖帝尊”的那個鎧甲當中找到了她大腦的殘片。

除非使用法術催動屍體殘留組織的活性,不然這根本沒法修補儀容。而在現階段這麽做,對於屍體來說也是一種褻瀆,更遑論種種倫理上的限制。所以,同樣是一襲繡著星辰的黑布覆蓋了整個冰棺。

一個女人扶著冰棺,就在那裏站著。她眼瞼低沉,強忍著悲痛,但嘴唇依舊有點哆嗦。元神修士氣質能夠外顯。在某種暗色的氣場之下,她身上代表暗部的標志也黯淡無光。

作為在與宇宙怪獸的抗爭中犧牲的死難者,月球背面會為他們添上兩座碑塔。

一個人抱著膀子靠在墻上的王崎盯著那個悲傷的母親看了一會兒,然後視線轉向算主。這一次事情實在是太大了,而馮落衣又偏偏是利益相關者,不能服眾,所以,現在還在西海療養的算主就站了出來,主持神京的種種事務,組織特區災後重建。

盡管許久未見,但是王崎卻不怎樣想與這位前輩敘舊。

“這一次,那個叫梅歌牧的謫仙向我們證明了一點——我們的驕傲,一文不值而且蒼白無力。”

“在過去的戰爭之中,我們曾多次取得勝利。一年之前,一次巨大的越階鬥戰讓我們開始覺得,仙人不過如此,謫仙不過如此。因為一個號稱聖帝尊的半吊子謫仙與我們對抗了兩千年也沒有學會我們的術,因為一個喚作魔皇的半吊子謫仙與我們爭持卻也沒學會我們的法,所以我們就開始天真的認為,謫仙永遠學不會我們,我們的道是宇宙間獨一無二的。”

“捫心自問,這種想法,或許大家都有過。”

“然後,梅歌牧一記耳光將我們扇醒了。我們曾經原來誅殺謫仙的刀——我們最淩厲的咒術,也已經被謫仙學了去。他甚至知道如何展開元神法域。放在我們現在,那也是極為罕見的半步元神。”

“我們的術,我們的法,他都已經掌握了。那麽下一步呢?”

“他是會接受我們的道,還是去否定它?”

“我不能斷言,但是我可以肯定,只要我們還活在這樣一個有靈氣的宇宙,這種事情就不會停止,梅歌牧被斬殺,或許還會出現蘭歌牧、竹歌牧、菊歌牧,出現更加可怕的謫仙。我們需要保持謙遜。”

“妖族的道友常說,汝當敬畏。我想,這非是沒有道理的。”

“至少算主道心碎了,腦子沒壞。”王崎嘟囔了一句:“不過,作為‘中立’立場的執行者,這種擺明車馬的行為會不會有點刺激反對派啊。”

雖然王崎和算主曾經有那麽一些不大愉快的過去,雖然馮落衣兩年之前剛剛和算主分道揚鑣。但是,算主在這一次至少還是很傾向自己這邊的。

至少,他在陳明利害,表示“只要我們還在對抗永恒的階級,這種事情就不會消失”。

“我們的術會被竊取,我們的東西被竊取,但我們不應該為此放棄自己的道。”

——這是算主沒有說出來的潛台詞。

換句話說,就是——“我們至少不應該因為這次事件就停止研究”。

他搖搖頭,不想再聽下去了。大宗師樓半鳴的眼神,總讓他想起陰郁的東西。

而走出章台之後,他意外的碰到了許久未見的暗部宗師劉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