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因果牽纏,師徒緣法

面對這只兇神惡煞的厲鬼頭顱,船上諸人反應各異,陳夫人雖則面色有些發白,但倒也顯得鎮定,她努力吸了口氣,飽滿的胸脯起伏了一下,不知從何處取出了一只白瓷瓶出來,將瓶塞拔了,對空一搖,便有一縷青煙裊裊而起。

那只鬼頭被那青煙迎面一沖,當空翻了個跟頭,只是似乎並未受到什麽損傷,把頭顱抖了抖之後,依舊是沖了上來。

這一次陳夫人也是無法可想了,手一松,任由那瓷瓶掉落在地,臉上慘然一笑,似是已經認命。

馬道人在香案後嘿嘿一笑,道:“當年這成老鬼便是用這驅邪煙破了我的五鬼術,老道我這生魔苦練二十余載,又采了一百零八個兇魂祭煉,豈是當年可比?若不是那老鬼死得早,我要把當年所受屈辱還回去一遍!”

張衍瞧見這鬼頭豁開大嘴咬來,陰風慘淡,似是要將船上之人一口吞下,伸手一點,憑空卷起一陣清風,只眨眼間,這天空之上如被罡風洗蕩,汙濁盡去,什麽鬼頭都是消失不見,似是方才那景象只是幻象一般。

他面上一哂,這驅使鬼頭的法門粗鄙淺陋,不外乎是拘拿了幾只冤魂厲魄,再在陰煞之地煉制出一只魔頭出來,除了能生啖人魂外便無甚靈通了,不入流的很。

這路數倒似是魔門《覓源經》中所記載的法門,不過卻似是學了個而非。

不過這也是常理,需知天下功法,多數是以蝕文書寫,誰也不會把自家千辛萬苦得來的法門隨意送給他人,就是有少數留流傳在外,也不過是只言片語,成不了什麽大氣候。

這馬道人連開脈境界都未曾修到,張衍實在提不起興趣出手,從袖中取了張符箓出來,手一指,便有一道玄光附了上去,淡淡說道:“張盤,你持這符箓去除了此人。”

“是。”張盤雙手上去恭敬接了,一轉身,便踏水而去,他本是海中精怪,自是精熟水性,須臾便到了那彩船前。

馬道人忽見那鬼頭被破,已是又驚又怒,又見張盤在水面上如履平地而來,不由駭道:“你是何方……”

張盤只知照老爺吩咐行事,哪裏會搭理於他,將符箓一拍,便有一道如劍金光起在空中,只往下一鍘,這馬道人一聲未出便被斬去了頭顱,腔口熱血噴湧,無頭屍身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旁側那僮仆只覺腥熱液體飛濺在面上,摸了一把,忽然大叫一聲,驚恐而逃。

張盤持定這符箓運氣一轉,那金光又追上去將這僮仆殺了,這才回船交命。

陳夫人原本自忖必死,只是頃刻間形勢逆轉,馬道人竟被張衍身邊的一個童兒輕易斬殺,不由怔在原處,似乎難以置信,直到張盤回轉這才如夢初醒,卻是對著張衍跪了下來,喜極而泣道:“不想張道長有如此法力,今日卻是道長救了我夫婦二人性命,此恩當結草銜環以報。”

張衍擡手虛虛一托,笑道:“陳夫人,無須多禮,請起來說話。”

陳夫人只覺一股柔和力道向自己湧來,便身不由主地站起,心中更是驚佩。

而那陳濟世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渾身哆哆嗦嗦,口中只來回說著“妖道,妖道”等諸如此類的言語,不論是那鬼頭,還是馬道人被殺時那副血淋淋的場面,都著實讓他嚇得不輕。

張衍看了他一眼,道:“陳夫人,尊夫似是不喜道士?”

陳夫人上去輕輕拍著陳濟世後背,嘆道:“張道長見諒,我家夫君只是讀書人,未曾見過這等神異之事,難免受驚,他先前也並不是這般厭,只是前些時日遇到了一樁怪事之後才如此……”

張衍問道:“哦?不知是何怪事,可否說與貧道知曉?”

陳夫人似是有些難以啟齒,躊躇了一會兒,這才一五一十將原委道出。

原來有一日陳濟世在書房中讀書時,突見一名白發老道穿堂過室而入,他喝問了幾聲也不見這老道停步,反而直往陳夫人內室而去。

陳濟世驚怒不已,便欲上前拉拽,哪知卻被那老道一抖袖,甩了個跟頭,一驚之後腦中一震,這才悚然驚醒,發現是一場驚夢,只是古怪的是,自那日起,陳夫人便有了身孕。

此事之後,陳濟世總是疑神疑鬼,心中不安,懷疑宅中有什麽不幹凈的東西,人也變得一驚一乍起來。

最後陳夫人萬般無奈,想起這鞠容山下還有一片祖宅,自家舅父也在寶豐觀中修道,又擅長驅邪避鬼,因此便舉家搬來此處居住。誰曾想,才到得此地卻聽聞她舅父故去的噩耗。

屋漏偏逢連夜雨,那馬道人又在此時找上門來,要他們交出聚魂鈴,因想起寶豐觀中還有幾個熟識道人,或能得到庇佑,因此陳夫人一家便想去此處暫避,這才在江上遇見了張衍。

張衍聽完之後,目光微閃,緩緩說道:“貧道冒昧問一句,陳夫人未出嫁之前可是姓田,住在漢通郡彥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