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剖腹剜心顯奇術

三日後,二月初二。

希聲山,滿空祥雲,金花遍灑,千余名彩衣女侍,福袍禮官在宮觀之前敬候賓客。

山中早已去了往日遮山禁制,飄渺霧氣之中,立有一座高有千仞的大台,金光萬丈,流光煥彩,此台名喚金锺,為昔年開派祖師聚宴之所,即是锺台派名稱之由來。

自其二代掌門執掌門戶後,便在台下掘土開湖,名為養液,大有萬頃,湖中積石堆丘,起了三座高山,分為迎陽、喜鯉、澤瑞,三山環於金锺台下,呈朝拜之狀,並互以玉橋搭連,方成锺台“金山潤水,白鼎瞰嶽”之氣象。

張衍一行五人是乘飛舟而至,此刻俯望看去,見下方翠湖斂霞,銅殿聚光,亭台水橋,屈曲環繞,一派勝景無限。

跛足道人看了下來,感嘆道:“只看這副景貌,誰能想到锺台門內已是元氣大傷,早已今不如昔了。”

宋初遠對锺台派別無好感,哼了一聲,冷笑道:“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下方白光一閃,有锺台弟子上來,拱手道:“敢問尊客仙鄉?”

趙陽自懷中拿出請柬一晃,那名弟子一望,恭敬道:“原是神屋來的張掌門,請隨在下來。”

此來赴宴之人,有資格坐於入得金锺台的,皆是元嬰高人,許多一同來此的低輩門人弟子,只能去三山之中飲宴,不過這弟子看張衍身旁只得趙陽一個侍奉,倒也不曾說些什麽。

锺台弟子多是楚國皇親貴戚,極重尊卑高下,即便上了台閣,也按地位身份劃了席次,按上中下三殿分座。

三殿之間,以三十六層玉階為隔,只有與锺台派交好,又實力過人之輩,方被尊至上殿。

對锺台而言,張衍此刻還是名聲不顯,但因望去修為深厚,又為一派之掌,五人之中有四人是元嬰修為,雖不是自什麽名山洞府而來,那名弟子也不敢安其去下殿,而是請至中殿坐了。

入席之後,張衍左右一掃,見大殿極是寬闊,視野無阻,一覽無余,坐於此地,可遙見遠山之中梨花紛落,玉雨飄絮,桃林粉妝,陽春帶喜,可謂美不勝收。

他再目光一轉,往席上看去,此間在坐者,能至元嬰二重境只他一人,而上殿之中,倒是坐有二三人與他修為相仿,可能到得元嬰三重者,卻是一個也無。

實際在東勝洲中,除卻大派弟子,能修至元嬰境已是不易,許多修士入得此境時壽數已是不小,再往上去,也不過是增些道行而已,無有天大機緣,終生無望窺見洞天之秘,也就心安理得享娛聲色,再無奮進之心。

他視線經過時,正巧臨近一席上二人也是看過來,見他道行高深,神色不由微微一變,忙是稍稍側身,拱手為禮,張衍微微一笑,也是起手還了一禮。

這時他忽然想起一事,朝著坐在旁處的宋遠初道:“此處可有宋道友同門在此?”

宋初遠瞧了幾眼,小聲道:“是有兩個,不過卻是仇家。”他暗暗指向一處,道:“便是那二人。”

張衍順其所示看去,見與他相隔百丈之遠,坐著兩名裝束奇異的道人,一人胡須花白,膚色紅潤,細嫩有如嬰兒,有出塵之氣,而另一人臉容枯槁,眉垂至頰,嘴癟塌鼻,相貌醜陋。

宋初遠語聲帶上了一點恨意,道:“白發的那人喚做楊奉霄,原是教中長老,那名看去年紀稍輕的名叫古宏堂,是他同脈師弟,當年本門遭三派圍攻時,這二人卻是絲毫不顧念師門有難,先一步溜了不說,而後同門上門求助,反而還翻臉相向,我師父也是遭過此二人暗算。”

張衍點了點頭,道:“若是道友一時尋不得傳下密冊之人,也不必急在一時。”

宋初遠當初願意投靠張衍,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把師門秘法交給同門,以免失了道統,但當時只以十六年為約期,極是怕張衍取了他性命去,這時他遲疑了一下,忽然俯身一拜,道:“張真人若不嫌棄,小人情願以畢生之力為真人效命。”

張衍毫不意外,笑了一笑,點頭道:“宋道友秉性純良,既是願意入我門中,貧道正是求之不得。”

宋初遠聽到此語,只覺心頭一輕,仿佛多日來的枷鎖脫去,再鄭重一揖,回去坐了,隨後拿起酒杯一敬,就自仰脖喝下。

張衍一笑,也是拿起酒杯,飲了一口,放下來時,卻聽得鄰座傳來竊竊語聲,他神情一動,運功至耳,只聽一人道:“按楚國之禮,遊宴會朋,會宴賞珍,此次锺台掌門設會宴,而非是遊宴,足可看出此暗存試金之意。”

另一人接口道:“前兩次龍柱之後,锺台門中長老死傷過半,那時就有傳言喬掌門要請得派外之人為長老,如是傳言不虛,稍候飲宴之上我師兄弟可要好好露一手了。”

先前那人噓了一聲,壓低聲音道:“此是锺台地界上,不知有多少高人在旁看著我等,那事你我心裏明白就是了,切莫嘴上再提,免得平白得罪了人還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