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緣法來,大夢見仙,道山老,不認真陽

門戶裏,那屋房中,一位老人靠在竹椅上,他年歲看上去約莫是知命之上,此時聽見張木槿的話語,便睜開眼來,向側方望去。

映入他眼中的,是個玄裳白袍的小道爺。

李辟塵見這老人,目光輕轉,卻微微一定,見這老人氣血不升,看其眉心陽氣虛幻,那肉身腐朽老去,顯然時日不多。

便是不出十年,當會駕鶴而去。

“不是仙家,只是個凡人罷了。”

張木槿既稱這老人為爹爹,李辟塵原以為,這老人家當是個有道的高人,隱世的法仙,卻不料只是個肉體凡胎的人兒罷了。

嘴角微動,打個稽首,此時李辟塵還不曾說話,那老人卻站起身來,目光上下打量他,又轉過頭去,對張木槿道:“女兒,他可是自遠方而來?”

遠方?有多遠?

張木槿微微一怔:“不曾問,只是小虎和我講,這是來找爹爹的。”

她話語微微一頓,又言:“卻不料還是個有道的仙家。”

這話出了,這老人那渾濁的雙目中陡綻精光,只是上下打量李辟塵,過盞茶,拱拱手:“不知小道爺從何處來?”

李辟塵聽他這般問,便也開言:“貧道李辟塵,若說來處,那距此處一千六百多裏,有座山,那山喚作峨眉山,貧道便自那……而來。”

老人又抱拳,顫巍巍:“可已位列仙班?可得人仙果位?”

李辟塵不言,頭頂上顯化一花來,黑梅白蕊,陰陽輪轉。那身軀外,純陽雲起,血鳴雷震,那手掌處,如玉如冰,骨中琉璃已起。

“是,是,就是這朵花了!”

老人忽然變得激動,復又坐了下去,面色有些復雜,此時旁邊,張木槿不解,便問他:“爹爹何故如此?”

李辟塵也向老人投去目光,此時這老者只嘆,言道:“小道爺來此,可有一十七天了?”

“不錯,距貧道當初下山,正過一十七日。”

李辟塵點點頭,見老人面色,忽然一笑:“莫不是老丈在夢中見過貧道?”

“是,老頭我正是在夢中見過你。”

老人不曾掩飾,直接言語:“老頭我姓張名常,一十七日前,我所做一夢,其中一花自天而落,黑梅白蕊,如生死陰陽。我夢中所看那花,從我身前飄過,直向西方行了一千六百裏,而後遙遙入山,化入青冥。”

張木槿聽得一怔,心道這是氣數糾葛?但心中有疑,便問:“爹爹,你怎麽知得那是一千六百裏?”

“不知道,就是知得。”

老人有些迷茫,搖搖頭,但語氣仍舊篤定。張木槿眉頭微微一皺:“爹爹,你如何不告訴我?”

“我不敢告訴你。”

老人微微苦笑,其中卻又有一絲欣喜:“你已隨仙長修道,如今下山了卻凡緣,原本早該離去,卻因我在紅塵久駐,這不該的,真不該的,我若是告訴了你,你必要為我推算,那又和凡間有了糾葛,不好,真不好的。”

張木槿一時無言,而李辟塵卻是微微一嘆。

老人總為兒女考慮,這番不說,只是默默等著自己到來,卻還是不解那夢,又不想讓張木槿為他勞心推算,故此藏在心中不說。

“老人家,可是把我當成催命的鬼神了麽?”

李辟塵開言,老人笑起來,那眉頭上,皺紋都擠在一起,如深淵溝壑,但看在人眼,卻有一種格外的溫暖感覺。

“初來時是,但一看後,便知不是。”

李辟塵聽得這話大笑,連連撫掌,隨後面色微凝,又對身前老人打個稽首,只言:“貧道來此,以道禮相請,只求老丈隨我一同回山,助我修那道觀。”

“我此番在山上修觀,那白石煮了成泥,仙木燒了化作黑炭,那靈山拔了砸出隕鐵,那江河斷了引入仙山,我這番弄來,卻不料那道觀仍舊是破落模樣,後一道氣息化生,落入人間,卻是嫌我手藝太差,要找個上好的匠人助我哩。”

李辟塵說著,身旁,張木槿微微蹙眉,只道:“觀嫌道主,那裏還有這種說道?”

“你不曉得,你不曉得,我居那山,可不是凡塵拔起,更不是四海尋來。”

李辟塵搖搖頭,手指一點屋頂,又向上戳戳兩下,只對她言道:“這山是何跟腳,你且聽我道來。”

“我尋此山,那初見時,是道化萬千,玄光耀天;”

“我尋此山,那初見時,是桃花神艷,道影鎮乾;”

“我尋此山,那初見時,是太華仙聚,地仙立顛;”

“我尋此山,那初見時,是金光震雲,連貫清天;”

“我尋此山,那初見時,是大聖賜石,二眸化練;”

“我尋此山,那初見時,是仙天如簾,人間定煙。”

言語落下,張木槿面色一變,復化驚詫,道:“你是太華山人?”

“是,我乃太華雷脈弟子,此番行走,半步人仙,天賜仙峰,落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