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人間秋世曾遇仙(三)影傀儡

……

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

滴滴答答……雨聲從大至小,隨著光陰的流逝,漸漸變得小了起來,最後,歸於寂靜。

雨停了。

江口岸,無數的舟船停泊,那看江上,兩側山巒俱都被澆上重墨,那水,也變得深邃起來,隱隱的,江河口中,那水流之下,似乎有蛟龍在遊。

這方是一片漆黑,而另外一處,卻是燈火通明。

花山集,人來人往。

光華照亮了彼岸,與黑沉沉的江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天上雖無月,人間卻有光。

李辟塵負著手,那身邊的人熙熙攘攘,這是一個鎮集,而在此地,似乎並沒有宵禁的規矩。每個人的面孔上都洋溢著歡快,無數的門板戶矗立起來,把原本已經有些擁擠的山集寸寸割裂,那巷子之中還有巷子,如河道一般,而那人流如水,在這些巷子中,來來往往。

“嗷!”

一聲怪異的吼聲響起,那遠方處,是有幾個把式人,那四人一身,手裏高舉著木杆子,舞著一頭皮龍,那龍頭處恍若帶著長面具,畫的吉祥,長須飄飄,此時張牙舞爪,在上下翻飛。

舞龍對面,那又是兩個把式人,但這兩個人手裏舉著的,卻是一頭猛虎,此時那猛虎同樣面相吉祥,與那皮龍對弈,上下爭鬥。

舞龍,舞虎。

即使在來世當中,舞獅的歷史也不過僅僅百年,早已無人知曉,那千百年前,古人皆舞虎。

李辟塵看那龍爭虎鬥,不由得會心一笑,又念到那些事情,都成了過往雲煙,若是還能回去,不知道誰又是古人了。

自己也是古人。

步伐不快,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飄逸,李辟塵走在集市當中,那兩側的吆喝聲不斷,多是賣糖人和泥糕的漢子,那孩童們跑來跑去,手在糖販子身前一扒拉,給了銅板,就開始挑選自己喜歡的糖果來。

那糖人當中,倒是有些出奇的東西,譬如那仙之姿,神之態,甚至還有一些兇名赫赫的魔頭模樣,也在凡塵流傳,被捏成糖人,那孩子們買了魔頭的糖人,嘴巴一張,狠狠的就咬了下去。

李辟塵聽得清楚,那孩子們之中在交流,說這是“除惡務盡”。

那身邊跑過的,也有帶著面具的男男女女,男的面上帶著面具,畫的是掌管姻緣的神,這是一尊虛無的神,有神位而無神敢座,因為這當中牽扯太大,但凡人不曉得,只是祭祀於它,從不曉得,這是尊空神。

而那些女孩面上帶著的,則是吉祥如意的神女。

神需要世人銘記,但仙不需要。

這就是神與仙最根本的差別,神需世人供奉,但仙如果被供奉,反而會拖累修行。

神常於世間顯化,而仙不常有,於是出世之仙,多被喚作……神仙。

這裏的神仙,那是凡塵的稱呼,而不是修行中的境界了。

於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有些仙人,開始有了神位,而當他們飛升離去,這些神位,就會化作一尊真正的神,與那位仙,再也沒了瓜葛。

因為這神,本就是仙斬出的塵緣。

李辟塵行走的很悠閑,此時,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小販,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小販不賣糖,也不販泥糕,更沒有魚蝦螃蟹,他那處,放著的是一個箱子。

十幾個孩子圍在那處,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仿若失了魂,而那小販卻看不見頭,那半個身子都埋在一塊大篷布中,而那箱子,卻放著光。

他那處很昏暗,和其他處不太相同。

李辟塵走了過去,那身子微微傾斜,此時看著的,那身邊,居然也有青年男女在看,並不是只有孩童。

那一個大木頭箱子,裏面放著的,是兩個影人。

皮影人,影傀儡。

“原來是皮影戲啊。”

李辟塵看著這皮影,那光幕後,兩個“穿得”華麗的皮影人,正在一對一的舞動那僵硬手臂。

其中一人,看上去,是個男子,那頭發挽著,身上穿著的,似乎是修行人的衣衫,不過確實是有些華麗過頭了。

這修行人手中持著一柄長劍,此時那小販躲在箱子後,口裏給這兩個人配著音。

那嗓子就像是黃鶯一般,時而變得尖銳,那是反派的聲音;

時而變得清脆,那是修行人的聲音;

時而又變得渾厚,那是旁白的聲音。

李辟塵站在那處看著戲,而那身邊,聚攏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大部分,都是一些青年的男女,不過弱冠和二八的芳齡,更多的,還是孩子。

當戲碼演到一處,那反方突然多出四個影來,服飾各都不同,此時手裏操著斧鉞勾劍,就向那修行人打去。

那修行人不敵,此時仰面躺倒,而就在這時候,那從上面,突然降下個人來,身上穿著的,和那修行人是一樣的衣服,手裏持著一柄長劍,但有一點不同,他那劍,上面有兩個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