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西天清雨鐘聲葬

……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人來矣,人去矣。

一蓑煙雨任平生。

……

風雨匯聚。

太華山巔,四脈之一洪浮峰。

滿頭華發的童子坐在殿中,而首座卻是背對著他。

雨脈當代首座,是楚端陽。

此時他的手裏捧著一塊奇異精金,上面盈滿水珠,那表面光華無痕,本該是一個完美之至寶,但此時卻有了瑕疵。

這是雨脈至寶,清幽雨金。

精金有損,那頂上之處,裂開了一道縫隙。

金沙嘩嘩落下,沒入下方放置至寶的水潭。

冥冥之中,一道氣數折損殆盡,被幽冥接引而去。

四脈至寶,皆由首座看管,更是與歷代首座氣數相連,若是一位首座寂滅,那至寶便會有損,直到下代首座重新蘊養,才會讓它們逐漸恢復。

風脈首座若寂滅,則九竅風聲石自關一竅。

雷脈首座若寂滅,則雷霆紫蓮落下蓮瓣。

雲脈首座若寂滅,則八元雲母墜出子雲。

而雨脈首座寂滅……

清幽雨金便會有損。

雨本是水之一道,至柔之處,而清幽雨金乃至柔所化至剛之寶,故此剛過易折,若是首座寂滅,則它自生一損,裂出金沙墜地。

楚端陽身軀一晃,那背影陡然變得寂寥起來。

他的面色微白,此時把那清金放下,歸入前方一處碗口大的水潭之內。

那是洪浮殿中放置至寶之處。

“南華……”

他喚了一聲,而那童子擡頭,恭敬言語:“師伯有何吩咐?”

寂靜三息,楚端陽的語氣變得有些古怪,似乎在強忍著什麽。

他不敢說,但莊周卻聽出了其中的感覺,那似乎是……悲愴?

一人背對一童子,好半晌,首座開口,語氣變得很輕,很輕。

“離洪浮最近的山,是那位仙人的修行之處?”

莊周沉吟,微是思量,隨後答:“回師伯,是趙無悔師伯的玉湖山。”

楚端陽點點頭。

他開了口:

“那便喚趙無悔來。”

……

定水山,山腰大殿之內,此為雨脈傳道山殿,那坐下無數弟子,手中捧讀經文,咿呀咿呀,那聲音朗朗,再看其上高坐一人,身披陰陽道袍,頭頂清金簪,手中拿著一柄灰色拂塵。

“雨落清塵,暮暮昭昭,驟雨浮屠,白水滔滔——”

“天雨落,蕩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根系於天,墜於地,中生如人,急來急去,知水潤入萬物而不爭,是謂之上善若水也——”

“聖人無常,仙人無妄,雨隨風來,隨雲往,本是天地至理,但若不知為其何來,不知為其何往,則是隨波逐流,此乃下下之道也——”

弟子們在誦讀經文,那高台上坐著的仙人雙目掃過諸子,頷首微笑。

都是種子,都是未來的仙家。

若要立仙,則要立心,不立心者,成仙不行。

有弟子誦經,遇到難解之處,便去詢問這位仙家,而仙人也願意為他解惑,這並非師父之言,而僅僅是傳授道理。

太華山中不強求師徒,可尋師,亦可不尋師,師來尋弟子,弟子也可拒絕仙師。

他在教導,在為諸多弟子傳道,解惑,授業,行師父之事,卻不當師父之名。

他在笑,然而就在此刻,誦經的聲音,似乎被壓了下去。

那天外,突然有一道浩然鐘聲響起,傳遍乾坤,回蕩雲霄!

他的面色,在這一瞬間……變了。

“西天之上,清雨鐘響!”

他匆匆忙忙,快步出了大殿去,那些弟子擡頭,聽得這道鐘聲,俱都露出奇怪的神色,再看見這位仙長師伯出去,便是也無人敢上前詢問。

仙人走出大殿,那就在此時,突然一道光華流轉,伴著春風細雨,降臨至此。

玉湖鏡內光滿天,神鯉遊躍在身前。

春來盡化桃源水,雨落仙塵夢人間。

“劉天一聽召,西天清雨鐘響,首座楚端陽傳令,雨脈群仙立時皆上洪浮大殿,刻不容緩!”

女子的聲音響徹,劉天一擡頭,看見那人,頓是化一道光華登天,攔她詢問。

“趙無悔,是楚端陽讓你傳召?!”

他看向她,而趙無悔懷中抱著行雲令雨旗,那雙目平靜,不起波瀾,對劉天一道:“須稱首座,何敢直呼名諱?劉師兄,不成體統!”

“何是體統!我是上上代之人,入門更在青箬笠前,一脈三代我為最先,楚端陽當年見了我還要稱一聲老修行,這一脈三代,楚端陽為最末一代……不說此事,他召雨脈群仙入洪浮,究竟為何?!”

劉天一面色嚴肅,而趙無悔搖頭:“一脈三代,但楚端陽是首座,而你不是,劉師兄,他召群仙入殿,是行首座之職,你且去便是了,究竟何事,我也不曉得。”

她話語說完,便駕雲離去,那遠遠回蕩,行遍雨脈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