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顛顛倒倒眾生歡,白衣黑衣人間轉

天穹壓四野,風起陰雲現。

大日已經落了下去,荒涼孤寂的曠野之中,有石中人口中所謂的鐵山木矗立在此,似乎是專為迷路的行者而設立的指路標。

巨大的鐵山木長得極為粗獷,樹身的紋理大塊大塊的糾纏在一起,樹的灰葉蓋垂落下來,把枝幹都壓的彎曲,遠遠看過去宛如一個小土丘,灰黑灰黑的。

但入了夜幕,這裏的恐怖感就漸漸浮現了出來。

沒有聲音就是最大的恐懼,這是名為“孤獨”的恐懼,人們對於未知的事物總是會感到害怕,這正是因為未知的“不可控”性。

李辟塵的指尖露出火苗,看著那太陽墜入遠方的凈土,按照石中人的說法,太陽落下的方位,正正好好,就是人間。

武炎青的幻影出現了,讓李辟塵堪破了大夢,那九個字是在他最後一次見李辟塵時所說出來的贊譽之詞,在這第四陣者囂的世界中,反而成了李辟塵清醒的契機,但即使是清醒了,李辟塵也仍舊沒有從這裏出去。

掩飾,掩飾的不僅僅是人,還有心。

天上人,石中人,楚木人,斷腸人,失魂人,仲買人……這裏的生靈沒有自己的名字,他們全部都是“人”。

第四陣是天柱山爛柯地為陣主,而爛柯之法源自於天,黃粱之下觀棋不語,爛柯祖師一場大夢醒來得黃粱之術,又以黃粱推衍南柯,天上的神木中,爛柯祖師站立觀棋的那棵樹喚作“黃粱”,而同樣,有一棵和黃粱相對應的樹,喚作“南柯”。

天柱山之鎮地法兵為“爛柯棋局”,此寶之中關押無數遊離魂魄,有善有惡,他們自己組成一世,衍化四時風霜,衍化生死輪轉,那魂魄死去,化作嬰孩兒從頭再來,故有外山之仙曾經放話,說爛柯地正是在借助棋局推衍幽冥海的“道”。

虛幻之世之中,眾魂不知自己虛幻,心念蒙蔽,久久不知,那惡魂在當中輪轉渡化,連續十個人世過去,便化作善魂,從頭開始。

而在爛柯棋局中,藏匿著無數黑白的子,凡白子落下,便是外界百年,盤內一日;凡黑子落下,則是外界一日,盤內百年,可謂顛顛倒倒,無有無常,玄奧難說。

李辟塵對於爛柯地的了解不深,但是知道爛柯棋局有重衍一片虛幻乾坤的力量,此時這黃粱鄉詭異,李辟塵心中暗思,若參照太華山祭出三十六天罡刀,這黃粱大世說不得也是天柱山藏著的什麽祖師兵器所化。

“我有太上嫁夢的心法,這裏是夢中的黃粱鄉,那既是如此,我在夢中應該是‘無敵’的才是。”

第四陣醒來但卻不能出陣,雖然奇怪,但李辟塵試驗了一下,於是身子變得飄飄忽忽起來,那一瞬間遊蕩於曠野之中,想要飛起,立便是乘風禦氣,而一道念頭轉過,想要坐騎,雲煙一升,那地上便化出一頭毛驢。

至此李辟塵確認了,嫁夢法在夢中確實是無所不能,至少自己是如此。

曠野塵埃四氣起,心念若無塵埃便是自在歸處,然人世便是塵埃匯聚,故才有紅塵之名。

李辟塵行了許久,那黑夜壓世,前方曠野的盡頭出現了一道影子。

影子飛行在天,李辟塵行與天上不停,直至見到這個人,眼中光芒乍起,才看清她的模樣。

“刺眼刺眼!熄了你的燈籠!”

那個少女胡亂的揮舞著手,李辟塵沒有聽她的,而是詢問:“千古晝夜,蒼茫曠野,敢問人間何往?”

“人間何往?你是問路的?是了是了,你是問路的!”

少女嘰嘰喳喳起來,她的背上長著一對黑色的翅膀,看上去像是鷹又像是鶴的羽,李辟塵從石中人的話中推斷出這個世界的人都處於夢中,簡而言之就是腦子不正常,所以也不用那麽詳細和他們解釋什麽,想要做什麽直接去問就可以了。

少女的模樣很漂亮,但是她出現於夜晚,而且還長著禽鳥的翅膀,這讓人心中有些發毛,但李辟塵現在清醒,如果說黃粱鄉中沒有仙,那麽李辟塵就是唯一的一個“仙”。

陰陽的光在轉動,李辟塵看清她的真魂,那是一個迷茫的影子,混混沌沌,很明顯,她並沒有醒來,還是夢中睡著的人。

李辟塵回憶起那位爛柯弟子盧生的法術,當時用來影響自己心境的幻境中,那全部都是這種混混沌沌的影子。

“原來如此,那些影子就是黃粱鄉的人?”

李辟塵心中有了些猜測與計較,而後收起了法術。

看起來只要是沒有清醒的,都會是這個模樣。

“問路的,問路的!”

少女呼喊起來,又看見李辟塵的身子飄蕩於天,頓時詫異:“等等等等,你為什麽能飛?”

“我是天上人,自然能飛。”

李辟塵對她回答,而少女愣了一下,隨後又嘻嘻的笑起來:“原來是這樣,你是天上人,天上來的自然會飛了,誒……天上,天上是什麽地方,沒有人啊,你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