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過去之人

蓬萊惡鬼所說的不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他的話是徹頭徹尾的圈套，先是以進為退，最後死前又以退為進，反將一軍。

如果自己真有牽掛之人，這最後一道代表解脫的幻象，是自己無論如何也邁不過去的門坎。

天望劍如果把蝴蝶斬碎，那就代表兩千年的風風雨雨，全都化作虛無。

南華是什麽時候被自己點化的？

那好像是一個很明媚的天氣，在田野中，自己遇到那個農家的孩子郭小虎，應該是叫做這個名字。

很多的蝴蝶飛舞起來，環繞在自己的身邊，而當時，自己是在和郭小虎談論仙與人的區別。

最後留下的是一只紅色的蝴蝶，還有一只白色的，但是紅色的蝴蝶差了一點緣法，她沒有堅持住故而離去了，最後化作了人形，陪著郭小虎去了太微山修行，現在想想，兩千年過來，她應該也已經化作地仙了。

那最後留下的白蝶，就是南華。

莊周，莊南華的名字，是他自己給自己取的，冥冥之中似乎也對應了什麽。

李辟塵當時覺得是偶然，但後來想想，總感覺其中，有一雙手在默默推動。

這只蝴蝶，無依無靠，被自己電話而入道，簡直像極了曾經的自己。

“我的道理，被南華所得，說起來我教導他的時間，甚至沒有雨脈首座來的要長久。”

李辟塵的手中，天望輕輕顫動，它想要揮出去，對於天望來說，前面的東西，只不過是假象，它只是一把劍，不會去思考那麽多，這或許也是身為劍的優勢。

不必去想，只要劈出去就好，善惡是非，因因果果，哪裏來的那麽多彎彎繞繞？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但是天望沒有牽絆，可李辟塵是有的，剛剛蓬萊惡鬼已經給他下了套，如果這一劍劈下去，就是正中了四大幻象的詭計。

不僅不能抵達第七心境，還會因此而心靈大破，就如無名所說，尋找過去的路中，有些兇險。

三位至尊也沉默下去，帝君，聖人，青女，都在等著李辟塵自己的決斷。

同樣，代表懷疑的昆侖，代表痛苦的太淵，代表憤怒的蓬萊惡鬼，全都在等著自己的決斷。

這一劍過去，是生是死，便會有個定論，是去是留，便已經落定塵埃。

李辟塵嘆息起來：

“每一次攪局的都是蓬萊惡鬼，雖然是個幻象，但這個債還是要你本尊來接……如果日後我們能相見……你就等著吧。”

語氣莫名，聲音顯得幽遠而詭異。

……

當然，這話落下之後，李辟塵卻不知道，此時在冥海中的那位真正的蓬萊惡鬼，突然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隨後他眼前見到一片巨浪，在滔天的謾罵聲中，和某個陰影戰在一處。

通幽當然不知道，自己突然背了個“飛來橫鍋”，當然他現在也和李辟塵一樣，很忙很忙，忙著和某人廝殺。

通幽的情況並不是很好，在上一次被華山老道的留影鎮壓之後，他好不容易才從蓬萊山下跑出來，結果因為被某人算計，莫名其妙的被一個神秘女子追殺。

那是一個穿著打扮類似艄公的人，但卻是一個女子，頭戴著鮮紅的彼岸花，面孔上覆著鐵甲面具，手中的龍戈揮舞起來，將幽冥大海都劈的粉碎。

大旗獵獵，龍戈兇猛，冥海之中的大戰嚇壞了無數的魂魄，自然，也有遠在天邊的一位大聖默默關注。

碧落大聖的手中，托著一株水仙，饒有興致的看著冥海中發生的一切。

……

李辟塵坐了下來，天望劍盤置於膝上，那只蝴蝶扇動翅膀，落了下來。

蝴蝶停留於劍刃之上，宛如過去未來盡數壓在其中。

不可移動，不能移動，不敢移動。

李辟塵低下頭，眼睛閉合，神態安詳，他身上的炁息越來越弱，心靈的湖水也開始幹涸。

明亮的星光大片大片的遠去，空曠的宇宙越顯深邃，那顆蔚藍色的星辰就在前方，明明觸手可及，但卻難以再更靠近半點。

三位至尊在後方，在未來的盡頭，在三條道路的盡頭，注視著李辟塵陷入一種類似寂滅的狀態。

聖人的聲音帶著悲哀：“被阻擋而不能脫離。”

帝君的聲音帶著遺憾：“幻象是無孔不入的。”

青女的聲音帶著疑問：“你為什麽不站起來。”

三位至尊身前的道路漸漸消失，李辟塵仿佛要被困在過去的晦暗小路上，那只蝴蝶再也不扇動翅膀，它似乎得逞了，成功的讓這位令無數仙人懼怕的存在陷入永寂。

李辟塵知道，斬了蝴蝶不是真意，這只蝴蝶並不是真正的莊周，但它終究帶著莊周的意，莊周的念，莊周的一切。

這是一個完美的復制品，完美到近乎毫無瑕疵。

它代表的是自己在此世行走的兩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