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無極（上）

對於自己的未來，虞主其實已經有些明白了，然而並沒有用，太平天尊回歸，作為歲月代行者的自己必然會死亡。

甚至會從歲月中被抹去，什麽也剩不下來。

他遺憾的看著釣竿，直至最後，他依舊沒有釣上烏龜，滿筐的龍釣上來又放掉，可這些東西對於虞主來說，都是無用之物。

萬世星河浩蕩滾落，輝煌的恒星無比的耀眼，它們照亮了黑暗的大宇宙，為孤獨寂寞的歲月帶來溫暖與光輝，它們哺育了無數的生命，萬物由太陽而發，而每一個太陽，都是一顆浩大的恒星。

造化啊，何等玄奇！它賜予了世間以繁盛，它賜予眾生以輝煌，它賜予無數的強者以驕傲，這世上最偉大的力量就是造化。

由生到死，由死重生，循環往復，從不會停歇。

天地不仁。

寂靜的星海帶著世間最不可直觀的燦爛，化無數的銀旋，在那黑暗的歲月斷崖前，釋放著獨屬於自己的光。

縱然過去深邃昏暗，也該以飛蛾撲火的姿態，書寫自己的偉大。

這世間，曾經有光，有人，有星辰，有眾生。

……

冥海丹丘。

少女仰著頭，看著那株桑，她的神情無比懷念，陌上桑，世間第四株桑樹，它不像窮桑一樣可以結出道果，也沒有空桑埋葬萬物的神異，就連扶桑的光明它也不具備。

它的力量，是思念，是回憶。

寄托在陌上桑中的人，他的一切都只活躍在過去，譬如此時墳墓邊上就有一個人在，可不論是少女，還是佛陀，亦或是容成氏，赤松子，葛天師，遊鹿鳴……一切飛仙，他們都看不到這個人。

因為他永遠活在逝去的一刻之中，陌上桑可以救人，不論是怎麽樣的死亡，哪怕被世間抹除，哪怕被仙神二祖殺死，陌上桑都可以救回來。

但代價是，活過來的人，永遠都不能與當世之人相見，他們永遠活在過去的一刻中，在那一刻裏，他所見到的世人，都是虛幻的。

它可見世人。

世人不可見他。

陌上桑會開花，它的花朵三十六個元會才會凋謝，隨後便會飄落，每一片花瓣落在冥海，便會生出一朵彼岸花。

彼岸花，花開一千年，葉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

孤墳上的黃草已經全部化為青色，綠野浮萍。

少女忽然嘴角翹了起來。

萬物復生，佛陀以至剛至陽至純的聲音，驅散了那些草內蘊含的“哀愁”。

同時也讓這株陌上桑，重新煥發出了勃勃生機。

但佛陀卻已經油盡燈枯，他再也開不了口，所有的聲音都失去了，縈繞在那孤墳上的青草中，縈繞在那株桑樹的葉子中。

那些便是世間，佛說天地之變，世人可知無憂？

無憂，忘憂。

見或不見。

佛祖窮盡畢生之力，編制了無數的故事，這些故事串聯起來，逐漸成為一段嶄新的歷史。

女孩的嘴角依舊上揚，而這一切的結局，便是虛幻與真實混為一談。

嶄新的虛幻歷史插入真正的歷史當中，於是世間一切都開始發生改變。

女孩終於笑了，如同春天在人間山原中盛開的野花，帶著世間最自然的純粹與美好。

……

重重羅天，宇世宙光的盡頭，在萬物未曾出現的安息地，一顆巨大的巖石行星懸浮在此，它死去了，就如同無數恒星最後的結局一般。

它們坍縮，失去光與熱，性格剛烈的或許會用一次璀璨的爆發來昭告無盡的深空，而性格溫和的，則是在悄無聲息之中靜靜走完此生。

它們會化為白色的矮星，帶著更熾烈的高溫以及重壓存在，又經過無數歲月，它們徹底冷卻，完全死去，便成為宇宙中浮動的原型墳墓。

雖然，行星與恒星本質是並不同的。

但這顆例外。

這顆擁有巨大引力的行星仿佛就是後者的代言人，但是就在萬物之光都熄滅的這一刻，這顆死去的行星忽然傾斜了它的軌道。

隨後，只是在瞬間。

高壓瞬間就溶解了它的地表，這顆行星太大了，反常的大，世間根本沒有行星可以與它比肩，甚至無數恒星都要甘拜下風。

溶解後的地表在短時間內完成了固液氣三態的轉變，它的內部出現了透明，仿佛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只是其中散發出的是劇烈的白光。

白光漸漸成為金色。

有一個人在裏面沉睡，他隨著氣體飄蕩，而無盡的塵埃雲正在向他所在的地方聚攏，擠壓。

耀眼無比，仿佛如太陽之神。

……

世間十日之三。

太上天純陽聖境。

太上天尊……不，太極天尊的目光中如翻閱書籍般閃過世間萬景，一切的一切，他在這一瞬間都要記在眼中。

丹丘上的女孩終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