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掛冠而去

李白原本以為,邵陽少年得意,剛剛千秋節上獻《十事要說》,平步青雲,應該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

卻不料,邵陽自己反而做出了不得志的感嘆。

卻也正觸動了李白的心思。

他們,真是是一類人。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李白也不由嘆息。

李白說著,已經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酒杯。

自然是摸了個空。

邵陽看他模樣,腦海裏面卻忽然冒出了另一首詞,他長吟道:“莫聽穿林打葉聲……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好詞!”

李白不由眼前一亮。

邵陽所吟,是蘇軾因烏台詩案被貶在黃州之後,寫下的一首詞。這詞之中,看似寫尋常之物,其實卻是他將自己的心境一種闡述,甚至升華。

蘇軾的灑脫,豁達,超然物外,盡數在這一詞之中。

李白自然是沒有聽過的,但他的文學造詣,自然一下就捕捉到了這一首詞的絕妙之處。

兩個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詩詞家,他們的靈魂、感受在這一刻遙相共鳴。

“這是何人填的詞?”李白問道。

邵陽道:“我只聽聞是一位叫做蘇軾蘇東坡的隱士所做。”

他並未冒認。

李白也點頭,他相信邵陽所言,這首詞,絕非邵陽所能做出。相談許久,他對邵陽的文學造詣已經十分清楚,還不錯,但還沒有到這種一詞寫盡一種情緒的地步。

這一詞,當令無數詩詞再無顏色!

“惜無酒哉。”

李白沉默半晌後,卻是忽然發出了這麽一聲長嘆。而後,李白翩然起身,向著邵陽微微見禮,“白多謝虎林點醒。”

邵陽連忙離席相避,“豈敢?我也只是說自己的心事而已。”

李白一笑,飄然起身,“虎林兄,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見了。”

邵陽一愣,很快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這是要掛冠而去?

……

第二天。

翰林院。

唐朝的翰林院設在大明宮銀台門附近,所以又經常以銀台來代指翰林院。李白也有“承恩初入銀台門,著書獨在金鑾殿”的詩句留下。

可謂是位於大唐的中心地帶,地位十分尊崇。

這一天一大早,新晉的供奉翰林鐘謹,很有些意氣飛揚的來到這裏。此時的翰林院雖然還沒有後世那麽重要的地位,但作為清貴之地,可以時時覲見當今陛下,所以也顯得十分重要。

說高一點,簡直堪稱“白衣卿相”。

鐘謹通過“千秋節”,一舉得到這樣的高位,他的心中也十分得意。

“大人。”

“大人。”

鐘謹剛剛來到這裏,已經有兩個太監連忙一左一右迎上。

鐘謹微微頷首,“楊相國過來了嗎?”

正說著,就見另一旁一座大轎落下,左右兩旁有侍衛掀開帷簾,楊國忠從其中邁步出來,“言信”。

鐘謹連忙迎上,“相國大人!”

楊國忠微微點頭,率先向翰林院內走去。

鐘謹跟上。

楊國忠一面在前面走,一面冷笑,“翰林院雖然是陛下私設,但自也當遵守規矩,所以我此番過來,也是為了見一見新晉的兩人,還有那李白,勸勉一番。”

他本來有意壓制一下方葉,雖讓後者不夠聽話?卻不料,那方葉竟然走通了孤獨及的門路。

令楊國忠心底十分不快。

“相國大人!”

“相國大人!”

楊國忠邁步進去,裏面的幾位已經到了的翰林,都連忙起身。誰不知道此時楊國忠身兼十余職,正是唐玄宗最信任的大臣?

楊國忠四下一望,沒有看見方葉的身影,他不由一皺眉頭,“方葉呢?”

幾人互相看看,半晌後,才有一人硬著頭皮道:“今日清晨我等來到翰林院,卻見到,卻見到……那方葉將陛下欽賜的官袍掛在門口,他人卻不見蹤影!”

掛官袍?

這是……

辭官?

唐玄宗昨日才賜的官,結果這才一日過去,居然就已經辭官?

楊國忠也有種很荒謬的感覺……

他貪戀權勢,所以自然想不明白,為何邵陽會“憤然”辭去這看起來還不錯的官職,掛冠而去?

但不管如何,這令唐玄宗的顏面何存?

簡直是自作孽!

楊國忠大喜,他冷笑道:“來人,備轎!我要入宮,去面見陛下,仔細稟明此事!”稍頓,他又想起來,“除了這方葉,怎也不見那李白?”

其他幾人這才吞吞吐吐地道:“太白他的官袍,也掛在了那兒……”

……

“駕!”

“駕!”

兩匹快馬飛馳,很快已經遠離長安。李白勒馬,望向邵陽,頗為詫異地道:“虎林,我蹉跎半生,一事無成,這才想要離開長安,遍覽天下勝景,重新思索自己的路。而你,風華正茂,又剛得陛下恩重,怎的也學我,要掛冠離去?不覺得,不覺得……有些太過可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