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時機(第2/2頁)

莫青宮在顯赫的位置上已經坐了很多年,所以他自然沒有還在艱難的往上爬的秦懷書這麽感慨。

既然不可能成為修行者,便代表著那名少年不可能成為對神都監有用的人,所以他只是微微的搖了搖頭,便將那名少年的備卷隨手丟在了一側專門用於焚毀案卷的火盆裏。

猩紅的火苗如蛇信舔舐著火盆的邊緣,莫青宮沉默了數息的時間,然而秦懷書並沒有像他預料的一樣馬上離開,於是他再次擡頭看著秦懷書。

“大人,慕容城的身份有問題。”秦懷書繼續說了下去,他的聲音變得更低,如果不仔細,甚至根本聽不清楚。

莫青宮頓時微微眯眼,不解道:“慕容城雖然平時和我們並不算熟,但他的家世我們也清楚得很,能有什麽問題?”

秦懷書說道:“他的出身沒有什麽問題,但是他前些時日剛剛和許侯府定下親事,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冬他大約就會入贅許侯府。”

“入贅許侯府?”

莫青宮瞳孔不自覺的劇烈收縮,心中湧起一陣強烈的寒意。

在大秦王朝,獲得封侯的途徑唯有一種,那就是憑借軍功。

享萬戶賦稅,良田千頃方為侯。

三百戶便需斬敵兩千,萬戶需要多少軍功,哪怕是不會算盤的人,心中都可以估摸出那一個恐怖的數字。

所以大秦王朝有資格稱侯的,一共只有十三位。

兩相雙司十三侯,這十三位王侯,和監天司、神都監的兩位司首,還有兩位神秘而強大的丞相,便是這個強盛的王朝最頂端的存在。

一抹苦笑慢慢浮現在莫青宮的嘴角。

他再次抓起面前一份案卷丟到身旁的火盆裏。

不管神都監最高的人物,坐在神都監最裏面那間靜室裏的陳司首到底清不清楚慕容城入贅許侯府這件事,不管陳司首是否有故意安排的成分,但既然這件事已經牽扯到陳司首和許侯府這個層面,他還要因為這件事而對夜策冷憤懣和不滿便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

……

雨還繼續在下。

已過了正常午飯的時間,酒鋪裏有限幾個客人已經離開,丁寧搬了一張竹椅在門口的屋檐下坐下,然後邊看雨邊開始吃面。

面是酸菜魚片面,雪白的魚片和面條雜亂的混在一起,魚片也不太齊整,看上去沒有什麽賣相,但是酸菜的量不僅足,而且看起來十分入味,面湯很濃,表面上浮著一層淺而清亮的油光,讓人一看就覺得味道必定很好。

丁寧不急不忙的吃完,喝光了大半的面湯,將面碗洗幹凈之後,便對著後院的長孫淺雪打了個招呼,便換了雙舊草鞋,打了柄舊傘走入了雨簾之中。

在梧桐落的巷口,一列商隊和他擦身而過,數名身披蓑衣的趕車人習慣性的嘟囔,罵了幾聲鬼天氣。

丁寧微微的一笑。

在充滿雞糞和浮便味的街巷中冒雨趕路的確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但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對他而言卻猶如天賜。

雨可以遮掩很多人的視線和感知,可以沖刷掉很多痕跡,可以讓他好不容易等來的這個時機變得更加完美。

所以即便他的草鞋也濕漉漉的不是很舒服,但是他的心情卻真的很愉悅。

他懷著愉悅的心情,走向長陵東城邊緣的魚市。

一條巨大的渭河穿過大秦王朝的疆域,流入東海,這條巨河不僅滋養著大秦王朝大部分的農田,還讓大秦王朝的船舶開辟了和海外島國通航的路線,甚至可以讓一些修行者從海外得到一些罕見的珍寶。

巨大的渭河到了長陵又分散成數條支流,源頭一直可以追溯到大秦王朝的邊緣,巴山蠻荒之地。

長陵魚市,就位於城東渭河最小的一條支流東清河的兩岸。

這條寬不過十余米的小河,已經因為農田開墾的需要,被攔腰截斷,位於城內的部分有些成為魚塘,有些則在上面建起了市集。

所有這些市集本身只是以一些已然無法行駛的船舶為交易場所的水集,然而經年累月下來,兩岸重重疊疊建起了無數棚戶,這些棚戶的屋頂和招牌遮天蔽日,裏面高高低低的隱藏著無數通道,就連水面和泥塘之間,也都建起了許多吊腳樓,一些簡陋的木道、舢板,下方的一些小船、甚至稍微大一點的木盆,都成了這裏面的交通工具,這更是將這裏變得如陰溝裏的蛛網交錯般錯綜復雜。

尤其在天光不甚明亮的時候,從兩岸高處往市集中心低處看去,中心低處陰暗中的市集,更是如同建立在深淵裏的鬼域一樣,鬼火重重,鬼影重重。

這片一眼望不到頭的集市,便是魚市,這裏除了魚之外,不僅是尋常人,就連絕大多數修行者所能想象得到的東西,這裏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