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煮酒

這些年來申玄一直想要從林煮酒的口中榨取出當年那些人的秘密。

林煮酒是巴山劍場那些人裏面公認的軍師,很多事情都是出自他的布置,即便最後因為那個人的死去,很多人的背叛,導致一切成了亂局,無法控制。

但所有人都堅信,他一定控制了一些東西,留下了那些人的一些東西。

他本身便是一個寶藏。

然而當現在林煮酒告訴他這樣的話語,申玄的身體卻是越來越寒冷,甚至比身在陰寒水中的林煮酒還要寒冷。

“跟了鄭袖的那麽多年,從未背叛過她的那名宮女死了。”

“幫她殺了很多異己的梁聯死了。”

“幫她暗中刺殺了很多人的徐焚琴也死了。”

“你也是她身邊的人,你覺得你能逃脫這樣的結局?”

看著靜默無聲的申玄,林煮酒微笑道:“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可是我的秘密說出來,你確定你敢聽麽?”

申玄緩緩擡起頭來,看著水中央的林煮酒,沒有說話。

他轉身,走向外面。

“要麽因為秘密而死,要麽你永遠在這裏,和這裏的犯人一樣永遠不見天日。”

林煮酒也擡起頭,看著他的背影,接著說道:“你想要離開這裏,取代外面一些人的位置,除非我也離開了這裏。”

申玄始終沒有應聲。

他沉默的走出了最裏的這數間水牢,駐足在一座鐵橋旁沉思了很久。

他知道林煮酒的有些話是攻心,但他同樣知道林煮酒的有些話是對的。

“你應該相信一點。”

“九死蠶從來沒有敗過。”

“王驚夢之所以敗,只是他相信鄭袖和元武。”

“但是現在九死蠶還在,征戰的對象變成了鄭袖和元武,你確信鄭袖和元武會獲得最後的勝利?”

就在這時,林煮酒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林煮酒的聲音前所未有的響亮,從最深處的牢房傳出,清晰的傳入他的耳廓。

“我的許諾比鄭袖和元武有效,你想不想聽聽我的許諾?”

……

葉幀楠坐在醫館的台階上。

一輛馬車出現在他的視線裏,他的眼神頓時警覺起來。

然而當這輛馬車停下,當感覺到馬車裏走出來的那人身上散發的那種陰暗發黴般的氣息時,他眼中的警覺只是化為了震驚,還有敬畏。

他沒有說什麽話,只是起身垂頭讓開了一條路。

這人無法阻攔。

他也不可能攔得住。

因為這人是神都監的監首。

即便是在這夏日,從悶熱的車廂中走出的陳監首依舊穿著看上去很厚的袍服,袍服是深紅色,但是深紅色的色澤都似乎無法掩蓋掉他灰白的臉色。

陰暗發黴般的氣息隨著他的腳步朝著醫館的內裏蔓延,蔓延到丁寧所在的房間。

感受著這樣的氣息,丁寧有些難受,他咳嗽了一聲,但還是艱難的支起了身體,拿了一個軟墊靠著,等著這名監首的到來。

陳監首令院門輪守的兩名醫師打開房門,然後示意這兩名醫師暫避。

他慢慢推開房門,只是走進了幾步,看著床榻上的少年,面容沒有任何改變,雙眉微微挑起。

他確信對方已經知曉自己的身份,但是這少年的神情依舊平靜,平靜得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所以他也沒有說任何的廢話,只是道:“我來看你,只是例行的查檢。”

“包括你殺死那名宮女在內,長陵出了很多事情,所以我必須例行來看看你。”微微停頓了一下之後,他看著丁寧,接著說道:“我必須確保你沒有問題,因為如果我猜得不錯,接下來溫厚鈴會來看你。”

丁寧點了點頭,道:“請監首隨意。”

陳監首點了點頭,房間裏空氣裏的發黴味道突然變得更加濃烈,有一些黴斑悄然出現在一些陰暗角落。

一股令人極不舒服的氣息從陳監首的身上散發出來,落在丁寧的身上。

陳監首感知得極為仔細。

直到數十個呼吸之後,他才又點了點頭。

房間裏陰暗處生長出來的黴斑,才迅速的幹枯,變成一層淡淡的灰白色灰。

“這功法的確很奇妙,不愧是天下第一。”

他說了這一句,便轉身準備離開。

丁寧有些怪異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怎麽確定是我?”

陳監首沒有回頭,聲音輕冷道:“我了解夜策冷。”

丁寧眉頭微蹙,認真道:“你為什麽要幫我?”

陳監首已經走出房門,他擡頭看了一眼上方的天空,道:“我只是幫夜策冷。”

“應該不只如此。”

丁寧搖了搖頭,道:“否則以你的修為……那天白山水不可能走得掉。”

陳監首頓住。

他知道對方從方才自己展露出來的氣息,也已經知道了自己真正的境界,他搖了搖頭,嘴角卻是泛出一絲自嘲的笑容:“那依舊是為了幫她和幫自己。長陵總是需要強大的敵人,否則我們的存在便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