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斷情

“騎馬累,坐馬車也累,”季禎抱怨,“趕路真不是人幹的事。”

他本意打算去休息一會兒,卻沒想到剛下馬車就有江追等著,一見季禎和江熠就說:“季公子,師兄,師父已經在等你們。”

“這麽急?”季禎正擡手微微舒展自己的筋骨,聞言不是很樂意。

“我先過去。”江熠說,“有些事我想先和師父說。”

江追聞言略有些猶豫,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那我先去告訴師父。”

季禎轉頭想要往偏院的方向走,江熠卻叫住他,“你要去哪兒?”

“當然是回偏院。”季禎說。

偏院他住了那麽久,早就習慣了,也懶得去別的地方住。

江熠並不很贊同的樣子,“換個地方吧。”

“要換到哪裏去?”季禎微微鼓起腮幫子,意氣道,“我才不要換,換到別的地方我不習慣。”

季禎正有些覺得江恪霸道,他自己才是霸道慣了的人,自然不聽江熠的要求,自顧自往前走。

然而沒走兩步,江熠一把拉住了季禎的手腕。

季禎感覺到手腕上的力道,江熠的指尖有些用力,讓季禎體會到明顯的壓力。他腦袋裏一晃而過是江熠昨天晚上抱住自己時用力的樣子,心下有一絲猶豫,看向江熠的目光帶著悄咪咪打量。

若說季禎大概是個什麽性子,約莫就像一只被嬌養慣了的貓崽子。若是有不順心的地方,一定會亮出自己的爪子撓人。但實質上,這樣的小貓崽子遇見大老虎,也會識時務的估摸自己的斤兩是否足夠和大老虎對打。

季禎不知道江熠會不會變成昨天晚上那個樣子。

那樣的江熠讓季禎陌生,陌生的人和事總會讓人不自覺地心生畏懼的。

他所熟悉的江熠冷靜而克制,守禮而知進退,不會做出任何越界的事情,就好像每一件事的尺度都在他心裏畫著一條標標準準的線。

面對這樣的江熠,季禎更是敢於叫板了。

“幹什麽啊?”季禎問江熠。

他大概能夠猜出江熠是為了什麽不想讓他去偏院住,應該是梁冷還住在那裏的緣故吧。季禎心想,如果這個時候江熠直接說出來不想讓自己去偏院住的原因,他住不住也沒那麽打緊的。

不過估計江熠的性格,季禎對此並不是很抱希望。

江熠和季禎四目相對,果然如同季禎預料的一般,江熠把手慢慢松開了,只是說:“那我一會兒去找你。”

所以說,季禎轉頭走,邊走邊想,這樣的江熠真好欺負。

梁冷的確是還在偏院裏面住著,不過此時他並不在。梁冷手下的侍衛見季禎回來,稍顯意外。

季禎自個兒回屋去,在軟榻上隨意一躺,眯著眼睛假寐休息。

另外一遍,江熠和江追前後腳到了江恪面前。

“師父。”江追呼喚道。

江追聞聲回頭,目光從江熠身上越過,沒有見到季禎,他背著手厲聲問:“季禎呢?”

“季三他旅途疲乏,正好我有事情想要先同您說。”江熠上前,低頭微微行了禮。

江恪沒有立刻見到季禎,有些不悅,“我說了讓他回來就馬上過來見我。”

江追在旁聽見江恪明顯責備的語氣,心裏惴惴不安,好在江恪此時說的話是對江熠,否則江追覺得自己能嚇得夠嗆。

江熠面色不改,他擡頭看向江恪,“父親。”

他簡單兩個字,似乎換回了江恪的注意力。對於這兩個字,大約江恪還是覺得有些陌生不適應,背著的雙手微微松了幾分,“你想說什麽?”

江熠一叫“父親”,江追便慢慢退了出去,讓屋內只留下江熠和江恪兩人,且順帶著把門也關上了。

門悶悶合上。

“父親,我想履行和季三的婚約。”江熠說。

江恪對江熠說的話好像並不意外。他的確並不意外,在江蘅給他的書信中,他已經知道江熠的決定。同時因為足夠了解江熠,江恪曉得自己兒子如果說出這樣的話,是經過如何的深思熟慮的。

江熠沒聽見預想之中的責備與反對,反而聽見江恪問他:“當真如此中意他?”

江熠毫不猶豫地點頭。

然後他看見江恪沒有責備,甚至笑了笑。

那笑容因為江恪常年嚴厲的臉色而並不明顯,但是江熠還是看出來江恪笑了,因為那笑容屈指可數,太容易辨別。

江熠不知江恪這笑是什麽意思,就聽江恪說:“若是如此,我也不會阻攔。”

江熠心中那一絲疑惑因為江恪的這句話而煙消雲散,轉而變成有些難以相信,又難以自控的喜悅。他原本以為江恪會反對,會責怪,會懲罰,也做好了與他僵持的決心,扛下一切的勇氣,唯獨沒有料到江恪會這樣輕巧答應下來。

“父親,”江熠也露出一些笑容,對於自己後面要說的事情有了比之前更足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