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季禎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季禎恢復平衡,足下一時沒有踩到地,只好像碰到了江熠的鞋面,他淺淺站住,狂亂的心跳還沒止住。那邊他前頭一躍而下的窗口邊上就已經湧了好多人來。

“阿禎!”

“三爺!”

叫什麽的都有,以及慌亂的想要叱罵,雜亂的腳步,共同交織出一片嘈雜不討喜的背景音。

季禎一時卻顧不上,他反過來抓住江熠的手,一時雖然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麽,可指尖緊握住衣袖的動作幾乎是下意識的。

江熠眼眸之中的情緒如同北國飄雪,茫茫一片是虛無之感。

季禎的腦海裏立時想到前面青衣修士說的話。

無論江熠墮魔還是升仙,他都不再是從前的江熠,他不會再有凡塵情愛。

季禎的指尖一緊,目光對著江熠忽然凝聚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在這一瞬時間好像嗡的一聲停了下來。季禎的眉頭不自覺是皺的,直到他的足尖一滑,又點到了水面。

他這才恍然錯開江熠的視線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原來並沒有被抱離水面,而是隨著江熠的雙足如履平地般停留在水面上。

這個認識讓季禎來不及剖析清楚,便被身後高處傳來的季深的呼喚拉回了現實中。

許多人隨著季禎跳窗的動作而立刻追了過去,眼見著季禎的衣擺隨著下落的姿勢被風吹動不休,往水面直直撲去。

西陸稍有感應到周遭有些變化的氛圍,卻一時也不知道從何而起,只是聽見那驟然響起的鈴聲眾人心裏都有了不妙的預感。

江熠幾乎是瞬息間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出現的。他無形無影仿佛只是一股氣息,卻又在季禎遭遇危急的時刻現身。

普通百姓五感不強,此時雖然隱約不安卻也不知危險,還有就剛才季禎說的話似乎被打臉而在討論著的。

竊竊私語的全都是不著調的東西。

“你瞧見了沒,方才先一步跟著季三爺跑出去的似乎是太子殿下,此處該給他們分些高下吧?”這是覺著太子與季禎一對才是好的。

“話怎麽能這麽說,太子到底個高腿長,再說了感情之事其能夠如此比較?”這是覺得西陸才好的。

他們還有閑情逸致聊這個,前頭那兩個與季禎起了口舌之爭的修士卻是臉色巨變,一下抽出自己身上的佩劍來。

連同季深也是一般。

本來季禎跳下窗去,季深也知道以季禎的武功不會受什麽大傷,然而怎料到江熠會出現,以這樣親密的動作在眾目睽睽之下摟住了季禎。

季家本已經決定順了季禎的心意同雲頂峰解除婚約,那還在江熠墮魔之前。如今江熠墮魔,季家更不會讓季禎與江熠一道。

然而現在的江熠……季深心中十分不安,他不知江熠為何會來,又想做什麽,而江熠手中就是季禎,這更讓季深心急如焚。

樓下花園中的一片花草樹叢,本應該在這樣的暮春時節中春意盎然生機勃勃,現在卻肉眼可見以江熠為中心的在迅速收縮枯萎成為一團死灰。連原本碧波蕩漾的湖水也呈現出一潭死寂,全不見往常鯉魚翻騰的紅紅白白的歡欣場面。

魔氣本肉眼不可見,在這瞬間卻又好像被具象化了。

江熠的目光本來平放在季禎身上,似乎是因為樓上的喧鬧,他擡眸往上,視線與許多人擦碰而過。

那目光實質上沒有任何停留,立刻又回到了季禎的身上,卻也讓其他人感覺到了一陣刀割般的銳利痛感。

青衣修士渾身霎時涼透一般感到冰冷,呼吸都有被攥住剝奪的感覺。

周遭也忽然安靜下來,方才吵鬧的說話聲一時像是被壓下去,又好像被奪走。準確說是縈繞在眾人身上的生氣如同被一種更加沉默的,負面的,氣息克制住。

那是江熠無疑。

仙門對江熠是否會回歸有很多擔心,也重新聚集起來打算商量對策。大家當然是希望江熠已經死於雷火。在各方都無法感應到江熠的同時,這種盼望也越發強烈起來。

邊城一亂可以說是措手不及,如果整個仙門聯合起來,倒並不是完全沒有殺了江熠的可能。只是仙門也要如同十多年前那樣付出很大代價。江熠的祖父以身飼魔便是在那個時候,而現在又有誰能以身飼魔?

此類種種一時之間在青衣修士的腦海中閃過,他反手運出一道法咒,想要聯系同門前輩。卻沒想到那一道平時已經運用了無數次的法咒忽然化為一道煙雲,輕飄飄的消散在了空氣中。

青衣修士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心臟一陣緊縮,有很不妙的預感。

西陸的臉色也隱約發白。

上一次他能阻擋住江熠的殺招並非他很有自信的必然,他更不覺得現在的自己完全值得仙門貼給他的名聲。

對於西陸來說,他依舊是那個準備和師父回到從小生長起來的地方,按照笨辦法慢慢修煉的小修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