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4頁)

——歐陽,今天我必須給你打個招呼了,別再把頭往光明湖項目上亂伸,小心擠扁了你的頭!李達康進門在客廳沙發上一坐下,就陰沉沉地說。

歐陽菁馬上火了:哎,李達康,你什麽意思呀?回來就訓我?

李達康敲著茶幾吼:我不是訓你,是提醒,少和丁義珍來往!

我和丁義珍來往關你啥事?你光明湖的項目用了我們京州城市銀行六億多貸款,我不和丁市長來往,和你來往?這也不合適吧!

我說的不是信貸業務,是讓你別插手工程!李達康進一步點明。

歐陽菁一怔,繼續犟嘴:我倒想為朋友們介紹幾個工程,可你李書記肯給嗎?啥時給過啊?你眼裏根本就沒有我這個老婆,連聲招呼都不願給丁市長打。

書記丈夫冷冷說了一句:丁義珍出事了!你想讓我也卷進去啊?

歐陽菁“啊”了一聲,驚得嘴巴半天沒合攏。

夜深了,李達康和歐陽菁各自到自己的臥室睡覺。他們夫妻感情早已破裂,分居八年多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李達康腦海裏不停地轉著一個念頭:離婚吧,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窗外傳來一陣時斷時續的蟲鳴,這細小的聲音在靜夜裏顯得十分清晰。雖然是夏末的節氣,卻已透出了一絲秋的悲涼。其實,要離婚也不容易,歐陽菁在他當副縣長時就嫁給他,風風雨雨二十多年了,他的心就算是塊石頭也焐暖了。李達康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睡意全無。他索性起身叼起一根香煙,站在窗前吞雲吐霧。若不離婚他又將如何呢?妻子如果出了事可怎麽辦?他的政治生涯再也經不起一次核爆式的打擊了。

一個讓李達康揪心的疑問浮現在眼前——究竟是誰向丁義珍通風報信了?他相信,這個問題折磨著今天所有參加匯報會的人。他感到一個巨大的陰謀正從後路包抄過來,如尋不出反擊之道,必會讓他跌入無底深淵。丁義珍怎麽會突然跑了呢?這一跑,他就成了頭號嫌疑人,他的對手非常清楚這一點。往深處想,說不定人家故意挖了一口陷阱,等他往裏跳呢!檢察院還在行動中,只盼著丁義珍能盡早落網,李達康仰望星空,暗自祈求。扔了煙蒂,他轉身上床,心又怦然急跳起來,也不對呀,如果妻子歐陽菁真跟丁義珍有經濟利益關系,丁義珍被捕把她咬出來,不就直接把他裝進去了嗎?思來想去,無所適從。

李達康越發覺得丁義珍的失蹤詭異奇譎,也許是套中有套……

這個詭秘的抓捕之夜最初並無詭秘征兆。偵查一處處長陸亦可親自坐鎮國賓館大堂,讓偵查員張華華在宴會廳門口監視著丁義珍的一舉一動。另一位偵查員周正被安排在依維柯警車裏,守候著國賓館大門。陸亦可辦案經驗豐富,此前從未出過大的差錯。張華華通過耳麥,每隔幾分鐘向她匯報一次,簡直是現場直播——丁義珍舉著酒杯發表講話,為市委書記李達康大唱贊歌;房地產老板們排著隊向丁義珍敬酒,馬屁拍得肉麻;丁義珍醉態百出,搖搖晃晃都快站不住了……

後來回想,也不是沒有漏洞。張華華所站的位置,只能看見丁義珍的背影。丁義珍臉對著落地玻璃窗外的湖景,那是主人座位。張華華怎麽也不明白,就一轉眼的工夫,市府辦公室孫主任頂替了丁義珍的位置。孫主任體形與丁義珍相似,都是矮胖子,這天又都穿著銀灰色西裝,從背影看一模一樣。當她匯報一切正常時,大錯已經鑄下了。

還是守候在車裏的周正發現異樣情況,向陸亦可報告:丁市長的奧迪轎車悄悄駛出了大門,往解放大道開走了。陸亦可不由得一驚,領導還在喝酒,司機怎麽敢擅自離開呢?不對頭!偏在這時,局長陳海的電話指令來了,讓她拘捕丁義珍,不必再等省委指示。陸亦可和張華華沖進宴會廳,走到主桌時才發現,一模一樣的背影竟是孫主任!

陸亦可把孫主任拉到一邊,詢問丁義珍去向。孫主任說,丁市長剛才接到分管副省長的一個電話,明天要匯報工作,回房間準備匯報材料去了。陸亦可知道壞事了,向陳海報告後,馬上帶隊上樓搜尋。

丁義珍在國賓館常年包一個套間,算是光明湖項目的臨時辦公室。陸亦可率人走進房間,發現桌上的電腦還開著,一些文件也在辦公桌上攤著,丁義珍好像真的在那兒準備材料似的。還有一瓶喝了一半的人頭馬洋酒,也放在茶幾上,種種跡象表明,丁義珍並未走遠。陸亦可讓服務員打開所有房間,一間一間地搜索,結果一無所獲。

陸亦可冷汗濕透了內衣,她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這太奇怪了,丁義珍會變戲法嗎?會大變活人嗎?這位三十多歲的熟女,孤傲,清高,處處潔身自好,以至於至今單身,她幾乎承受不了這個意外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