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2頁)

祁同偉有些意外。侯亮平調到我省做反貪局局長了?老師您調來的?高育良擺擺手:我調?我拉幫結派啊?當真搞政法系啊?這事你別多問了,有些情況你以後會知道的!交代你的工作就好好去做,我再強調一下,蔡成功這個人絕不能落到李達康和京州公安局手上!

命令就是命令,學生兼部下沒再說什麽。茅台酒也沒心情沒時間喝了,祁同偉向老師兼領導一個立正敬禮,快步離去,布置保護蔡成功。

蔡成功蹲在養雞場門口四處張望,一叢叢棉槐條子遮掩住他的身影。養雞場老板是他表弟,萬般無奈蔡成功才投奔過來。在中山北路電話亭等待陳海那次,他差點被抓,電話可能被市公安局用技術手段鎖定了!幸虧他經驗豐富,趴在電話亭對面的上島咖啡廳等候,見到警車他拔腿便溜,這就與陳海失之交臂了。現在他又一次遵循侯亮平的指示等待救援保護,心中仍然像上次一樣緊張,甚至比上次還緊張。

做了亡命之徒的蔡成功瘦了一圈,胡子拉碴,滿臉憔悴,鼻子旁邊那顆大痦子神經質地不停跳動。這樣的日子他實在撐不下去了,可撐不住也得撐啊。這一把他是把命賭上了,得罪大人物不是鬧著玩的。如果落到李達康手裏,他在拘留所很可能遭遇刷牙死、睡覺死、躲貓貓死之類的離奇死亡,這都是有前車之鑒的。秋風瑟瑟,蔡成功躲在棉槐叢裏,想哭卻又哭不出來,人生淪落到這地步實在可悲可嘆。

遠處傳來警車的呼嘯,蔡成功不願暴露自己,又怕侯亮平派來的人找不著他,盡力把腦袋探出灌木叢。來了一輛面包警車,警車在養雞場門前停下。幾個便衣警察拿著他的照片下車,目光四下搜尋。蔡成功判斷風險不大,鉆了出來。便衣走到他面前問:你就是蔡成功先生吧?蔡成功遲疑地望著對方:先生您是?對方說:你北京的朋友打電話過來,讓我們來保護你的,快跟我們走吧!蔡成功感覺得救了,沒顧上和雞老板表弟道聲別,就帶著一身雞屎味欣喜地上了車。

上車之後,他忽然又覺得哪裏不對頭,想往車下溜。一位大個子便衣一把扭住了他,漂亮的不銹鋼手銬白光一閃,將他及時銬在了車杠上。車門隨即關上,警車猛然啟動,蔡成功心裏不禁一陣絕望。

比蔡成功更絕望的是市局警察。他們晚了一步,眼見著省廳警車把蔡成功帶走了。怎麽回事?一家人啊,為啥要搶同一個嫌疑人呢?

市公安局局長趙東來向李達康匯報了這一情況。市委書記勃然大怒,指責市局警察都是吃幹飯的,一個蔡成功好幾天找不到!此人煽動工人占廠鬧事,下令使用汽油肇事,造成三人死亡,幾十人受傷,涉嫌重大安全責任事故罪和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趙東來不辯解,耐心聽訓。等李達康稍稍平靜一些,才不慌不忙道出自己的想法——這事有些蹊蹺,他們省廳為啥不和市局打招呼,搶在前面帶走蔡成功呢?上次偵聽到蔡成功的電話,趕到中山北路公用電話亭也撲了空,卻遇見了省反貪局局長陳海和陸亦可,他們從上島咖啡廳出來,好像沒事人一樣。這難道僅僅是巧合?蔡成功這家夥不簡單,好像很多方面的人都對他感興趣,不知道是何原因?

李達康抽出一支香煙,默默點燃。趙東來是他一手提拔的公安局局長,在他面前可以放松,隨意抽煙沒關系。辦公室裏靜悄悄,李達康沉著臉思索,眉間的川字紋又深深豎起來。青煙裊裊,在他頭頂盤旋。窗外一道陽光正射在他面頰上,仿佛舞台的追光,塑造出人物特寫。

東來,你們的人有沒有看清楚,蔡成功到底是被省廳的人接走的,還是被省裏的便衣警察抓走的?李達康慢悠悠地問道。

這個,李書記,我也不是太清楚,不好判斷。不過他們的人都穿便衣,應該不是執行尋常任務,我覺得是接走的。趙東來謹慎地說。

那就是說,祁同偉跟我們搶人嘍?李達康把抽到半截的香煙撳到煙灰缸裏,狠狠一擰。東來,你馬上去找祁同偉,向他要人!“九一六”是發生在京州市的大案要案,蔡成功是主要犯罪嫌疑人,此案的管轄權在京州市公安局!就說我讓你們找他的,誰都要按規矩辦事!

市委書記的強硬令部下振奮,趙東來站起來敬禮,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