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2/3頁)

說罷,劉局長領著程謂奇出門去變電站現場。

到現場一看,變電站真被沖砸了,大門和一截院墻被推倒了,一台變壓器也著了火,現場一片狼藉。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膠皮味,肇事的農民卻不見了蹤影,油燈的燈光下,只有供電局幾個夜班工人在守護現場。

一見這景象,程謂奇心裏就明白了。田大道這回打著抗旱的旗號,算是把變電站好好收拾了一下,解氣倒是解氣了,可無疑是犯了法。好在這田大道還算聰明,緊緊抓著抗旱的旗號不放,縣委便有了回旋的余地。

正這麽想著,劉局長說話了:“程書記,這就不要我多說了吧?破壞電力設備是個什麽罪,大家都清楚。我們省局徐局長已經說了,今天這個惡性案件你們不依法處理,對停電地區我們就不恢復送電,你們看著辦吧!”

田大道說:“好,好,程書記,你別為難,就讓公安局抓我吧!”

程謂奇臉一黑說:“你以為我就不能抓你?我就不信河東村金龍集團離了你田大道就會垮台!”

田大路忙說:“怪我,怪我,這事與我們書記無關。我們書記出差了,出事時他不在家。真要抓,就抓我吧。是我沒能攔住村民們。”

程謂奇厲聲說道:“你們現在都別在我面前充英雄。我和你們說清楚了,這事縣委一定要嚴肅處理,該抓誰就會抓誰。還有就是,你們欠人家供電局的電費得盡快給人家!”

田大路不高興了,問程謂奇:“程書記,你是我們的書記,還是人家供電局的書記?”

程謂奇說:“我們共產黨的書記,就是要依法辦事,秉公辦事!”

田大路說:“他們斷了我們的抗旱用電,你為啥不管?”

程謂奇說:“你們為什麽拖欠人家一年多的電費不繳?”

田大路說:“我們沒錢。”

程謂奇說:“你們是全縣最富的村,開了八座小煤窯,辦了好幾個廠子,錢都弄到哪去了?”

田大路說:“不是讓你們縣委、縣政府借走了麽?前年120萬,去年100萬,至今沒還。去年的100萬說是縣裏自建電廠,要我們投資,現在電廠在哪裏?我們出了這麽多錢,用不上電,你們反過來怪我們,還講不講良心?”轉而又對劉局長說,“我們欠的電費,你們就找縣政府要吧!”

程謂奇這回真生氣了,可又拿田大路無可奈何。這個田大路不是他本家哥哥田大道,他那副總裁不是鎮裏、縣裏任命的,而是因為在開窯上有一套,被田大道聘的。這人既不是村幹部,又不是黨員,說輕說重,你只能聽著。

田大道見程謂奇臉都變了色,心裏禁不住有些怕,這才說話了,對田大路訓斥道:“咋,這河東村的家你當了?讓供電局找縣裏要錢,你狗膽不小!”遂又對劉局長說:“既然我們程書記已說了話,欠你們的電費,我們他媽繳。可有一條,你們得保證我們的煤窯、工廠用電,不能說拉閘就拉閘。”

劉局長說:“電力的緊張情況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超負荷就得拉閘,這是沒辦法的事!”

田大道說:“你沒辦法,那我也沒辦法,這電費咱就欠著吧,反正人不死賬不賴,啥時你們能保證正常供電,我他媽啥時把欠賬給你們一次結清。”

劉局長說:“那好,你們村這幾座小煤窯從今往後就別開了!”

程謂奇忙打圓場說:“好了,好了,都別吵了,大家都有難處嘛,還是要互相體諒嘛。小煤窯的事我們先不談,抗旱用電得有保證呀,真鬧得兩個鄉的機井水泵都開不了,將來莊稼絕收,誰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呀。劉局長,我看,你們還是趕快搶修送電吧,眼下抗旱的任務很重啊。”

劉局長一臉不快地問:“程書記,那咱就把話說清楚:毀壞的設備算誰的?肇事者你們處理不處理?”

程謂奇說:“毀壞的設備自然要讓河東村賠,肇事者也要處理。不過,我看還是一般的工作糾紛嘛,你們雙方缺少諒解,才造成了這次誤會沖突嘛!”

田大道很有眼色,忙說:“是的,是的,還不都因為電力緊張麽?誰都不好怪的。我看,哪天我做個東,請變電站的同志們吃頓飯,我來賠個不是,這事就算過去了。劉局長,你看好不好?噢,對了,我還給你留了兩瓶‘五糧液’哩。”

不知是“五糧液”起了作用,還是程謂奇軟中有硬的話起了作用,劉局長的臉色和緩了些,遲疑了一下說:“好吧,好吧,看在程書記的面子上,我現在就給市局匯報,盡早搶修,爭取明天恢復送電。”

程謂奇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拍了拍劉局長的肩頭說:“那就拜托你了,多給你們市局講點好話,可不要再激化矛盾了。你們這變電站咋說也是在河東村的地盤上,大家都是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還是要和為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