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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裏,錢向輝才表態說:“可以先搞一下試點。不過,配套措施要跟上,社會保障體系要建立起來。這種改革嘗試涉及到千家萬戶,涉及到許多工人群眾的切身利益,必須慎而又慎。一定要保持清醒的頭腦。開始時力度不宜太大,必須真正做到平穩推進。”

吳明雄點了點頭:“我明白。”

錢向輝又說:“老吳,你知道不知道?在省委常委會上,有些同志就是擔心你走過了頭呀。你向省委表態說,為了從根本上改變平川的落後面貌,你願不計榮辱毀譽,可有些同志怕的就是你不計榮辱毀譽。有個別同志私下裏就和我說嘛,吳明雄真要是捅出漏子,省委和我這個省委書記都是脫不了幹系的。”吳明雄心頭掠過一絲不悅,笑了笑說:“錢書記,真要想做平安官,我吳明雄也會做。反正平川在歷史上就是經濟欠發達地區,大家都知道,連中央都知道。我穩住局面,幹上幾年,再把爛攤子交下去,誰也說不了什麽。可這不行呀,改革開放對平川來說是本世紀從沒有過的大機遇,不充分利用這個大機遇好好做點事情,平川老百姓會指著我們的脊梁骨罵娘的!被一個落後地區拖著,你這個省委書記的日子只怕也不會好過吧?”錢向輝笑笑說:“你老兄搞不好日後會成為爭議人物哩!”停了一下,又說,“不過,你不要怕,既要穩妥,又要大膽地幹,省委對你是有基本估價的。”

吳明雄說:“我倒不怕,只是不知道你們省委怕不怕呀?”

錢向輝掛起了臉:“廢話!省委要怕,還敢讓你去做平川的一把手?!”

吳明雄說:“那好,咱們訂個君子協定行不行?在不違背中央和省委有關方針政策的前提下,您讓我放開手腳幹。我不要求您和省委表態支持,只要求您和省委在爭議問題沒有事實結論時,也不要急於表態反對。”

錢向輝點點頭說:“這要求不算高,我看可以接受,至少我個人是可以接受的。”

吳明雄說:“真出了問題,您和省委該怎麽查處就怎麽查處。我說過不計榮辱毀譽就能做到不計榮辱毀譽。日後不論是個什麽結局,對您和省委都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錢向輝被吳明雄的真誠打動了,頗動感情地拍了拍吳明雄的肩頭說:“老吳,你不要誤解了我的意思。我再三強調穩妥,絕不是要你安於現狀去混日子,而是提醒你注意策略。不能啥還沒幹成,就被告狀信告倒,中箭落馬呀!別人清楚,你老吳還不清楚嗎?平川這地方很復雜,什麽人沒有?郭懷秋這麽一個溫和的書生還有人告他,你上台後要放開手腳做事,能沒人告你?”

吳明雄默然了。

錢向輝又說:“我們老省長總喜歡說一句話,叫做‘押上身家性命’。可我認為,現在和平年代的情況和過去戰爭時期不同了,我們決不能把改革開放這種不流血的革命演變成一場流血的動亂。我們要有押上身家性命的精神,卻不能當真押上身家性命。這就要求我們各級領導幹部具有更高的領導水平和領導藝術。郭懷秋倒是把自家性命押上了,可平川的被動局面仍然沒有改變,我心裏真難過,也覺得對不起他呀。”吳明雄心裏熱乎乎的,望著身邊這個以穩健著稱的省委書記鄭重地說:“錢書記,您的意思我全明白了,我一定會按您和省委的指示精神去做。”直到這時,錢向輝才說起了班子的問題,問吳明雄:“下一步對平川班子的調整,你有什麽想法?陳忠陽同志已58了,是不是去二線?還有肖道清同志,要不要省委另行安置?”

吳明雄反問錢向輝:“省委是怎麽考慮的?”

錢向輝說:“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打算讓陳忠陽到人大去,肖道清留下,由你們研究提名再增補兩個市委常委。”

吳明雄想了想,認定陳忠陽不能走。陳忠陽雖說是個刺頭書記,卻也是一種制衡肖道清幫派勢力的力量。在山頭幫派還沒法根除的現實情況下,這個三朝元老的存在,不論對市委常委班子和全市幹部隊伍的穩定,還是對未來的工作都將起到有益的作用。於是,吳明雄試探著說:“錢書記,我看陳忠陽同志最好還是不要動吧?!老陳這人雖說有不少缺點,可終究是老同志,工作經驗豐富,也還是想幹事的,不如等他到年齡時自然下來算了。”

錢向輝沉思了片刻,突然笑了,指著吳明雄的額頭說:“你挺聰明嘛。”

吳明雄也沒多說什麽,只道:“我完全是從工作考慮。”

錢向輝說:“可以,省委尊重你的意見。”

然而,進了合田縣城,在縣委招待所吃飯時,省委副書記謝學東卻和吳明雄說:“老吳呀,這個陳忠陽可是個震派人物呀,懷秋同志生前對他有個評價,說他不像個市委副書記,倒像個忠義堂堂主。你把他留在班子裏,對今後的工作是不是有利呀?你可要三思喲!”吳明雄笑著說:“謝書記,懷秋同志的這個評價我看有些片面哩。在平川搞山頭幫派的不是陳忠陽一個,問題的存在也不是一天了,如果現在只把陳忠陽一人搞到二線去,也許會影響一些雲海幹部的情緒,我看倒是對工作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