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攤牌

抓捕行動是幹凈利索的,老區基金會秘書長肖兵和跟他從北京一起過來的三個隨從人員全在金字塔大酒店凡爾賽宮被當場捕獲。肖兵被捕時正上洗手間,發現情況不對,從男洗手間逃到了女洗手間,嚇得裏面一位女賓大叫抓流氓,警察們是在女洗手間將肖兵抓住的。因為情況不明,那夜在金字塔大酒店陪肖兵等人吃夜宵的鄒旋和鄒旋帶來的四個酒肉朋友也同時被扣。

這實在是個意外,劉重天再也沒想到,那夜竟然會是自己小舅子鄒旋做東請肖兵他們的客。

鄒旋卻理所當然地想到了劉重天,認定劉重天是在向自己下手,故意讓他這個東道主難堪,加上當晚跑場子連喝了三頓酒,被銬上時已醉得五迷三道,便在警察手上拼命掙著,點名道姓大罵劉重天:“……劉……劉重天,我操你媽,老子喝……喝酒還犯法了?你……你狗日的東西竟……竟敢動用警力治我!告訴你:老……老子這回喝得是……是啤酒……”

架著鄒旋的那位警察很有幽默感,開玩笑說:“啤酒也不能隨便亂喝嘛!”

鄒旋很認真,挺著脖子叫:“怎麽不能隨便亂……亂喝?我……我又不是未成年人!”

警察說:“未成年人喝酒在咱中國倒不犯法,酗酒鬧事可就犯法呀,你在辱罵領導嘛!”

鄒旋罵得更兇:“我就得罵!劉重天,我……我和你狗日的沒完!你……你這麽不講究,故……故意讓……出我的洋相,我他媽的饒不了你,我……操你十……十八代祖宗……”

是夜,整個金字塔大酒店都響徹著鄒旋酒精味十足的憤怒吼聲。

然而,一覺醒來,鄒旋卻把夜幕下的這番悲壯的折騰忘了個一幹二凈。

次日一早,當警察弄清鄒旋的身份釋放他時,鄒旋竟懵懵懂懂地問人家,他們是在哪裏發現他的?警察逗他說,在作案現場。鄒旋便很慚愧,連連道歉,說是昨晚又喝多了,也不知歪到哪條溝裏去了,感謝人民公安又保護了他一回,還大誇人民公安愛人民。走到門口了,仍沒忘記講究一下,很義氣地對那位送他的警察說:“夥計,謝謝了,改天抽空一起坐坐啊!”

得知肖兵被齊全盛、劉重天密謀抓捕,趙芬芳本能的反應是:這兩個人都瘋了,不計後果了。她認為這實際上表明,他們在政治上已經失望甚至絕望了,正以匹夫之勇進行一次仕途上的滑鐵盧之戰。這兩個瘋子想向人們證明什麽呢?無非是證明他們如何不懼怕權力罷了。

太可笑,也太幼稚了!一個中國政治家怎麽能不懼怕並且崇敬權力呢?明知肖兵是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兒子,他們照樣抓,而且真的就抓了,還不是因為他們是鏡州的地頭蛇,現在手上有點權力嗎?但是,他們手上那點小小的權力觸犯了更大的權力,他們手上的小權力就將消失了。肖兵的父親可以以人民的名義,以組織的名義,以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剝奪他們手上的權力。他們將像升入空中的煙花一樣,在瞬間的燦爛之後陷入無邊無際的政治黑暗之中。

因此,肖兵的被捕不但沒讓趙芬芳感到任何不安,反倒讓趙芬芳有點說不上來的興奮,覺得劉重天、齊全盛的失誤,讓她意外地又贏了一局。也正是為了要看看劉重天和齊全盛的暗淡政治結局,趙芬芳才對肖兵被捕一事佯作不知,采取了不聞不問的態度。

肖兵被捕的第二天,專題研究解決藍天集團問題的常委會在市委第二會議室召開了。

趙芬芳準時到會,會前還和齊全盛、劉重天很熱烈地討論了一下北京申奧的事。

劉重天似乎有些心急,申奧的話題搭了沒幾句,就調轉了話頭,試探著問:“趙市長,北京老區基金會有個秘書長叫肖兵,你熟不熟啊?聽說你還在星星島接待過?是不是?”

趙芬芳很隨意地道:“是啊,接待過,禮節性接待嘛!劉書記,他們好像回北京了吧?!”繼而,又說起了申奧的事,笑眯眯地對齊全盛道:“齊書記,我有個建議,申奧成功後,我們得召集全市各大企業的老總們開個會,給他們提個醒:一定要抓住這次難得的歷史機遇,把我們鏡州的形象和鏡州的產品一起推出去!”

齊全盛應付道:“好,好啊,申奧成功不但是北京的機會,也是我們鏡州的機會嘛!”

劉重天仍緊追不舍:“趙市長,我可得給你打個招呼:這個肖兵,我們昨天夜裏抓了!”

趙芬芳佯作吃驚,看了看劉重天,又看了看齊全盛:“哦,抓了?怎麽回事呀?”

齊全盛沉下了臉:“我讓公安局抓的,政治詐騙!哦,這事和重天同志無關!”

劉重天忙道:“哎,老齊,我們共同決定的嘛,這責任我不會推,敢作敢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