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八章(第2/3頁)

大樣簽了字,卻沒急於送工廠付印。王藝全私自溝通的做法不對,有點叛社投敵的意思,但對他的意見卻也不能不尊重啊。畢竟是王藝全負責搞錢,四處求人,也夠辛苦的。現在市道不好,中小股東日子不好過,上市公司日子也不好過,拉廣告搞贊助越來越難了。老王已經不想幹了,暗地裏正謀求到日報去做編輯部主任呢。另外,於文發一直認為,做重大決策時多少也得民主些,哪怕是做戲也得做一做。

於是,於文發一邊等著叛社投敵的王藝全,一邊讓辦公室通知其它幾個主要領導和相關部門頭頭過來開個會,想最後“民主”一下。

等王藝全和眾人到齊後,於文發手裏抓著已簽字的大樣,煞有介事表演民主,既沒提老王叛社投敵的事,也沒說自己的決策,不動聲色地問大家:螞蟻的文章還發不發?這是不是新聞?我們要不要做?

廣告部主任沒注意到大樣上已簽了字,當真以為可以自由發表意見,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說是這新聞再好也不能做,螞蟻的文章更不能發,理由很簡單:螞蟻怒斥的是北方重工,而北方重工已準備在《人民證券》上做三整版廣告,價值高達二十至二十五萬元。廣告部主任建議把文章給他,由他去找北方重工談判,爭取拿二十五萬廣告費。

王藝全這才自我暴露,說是他剛和北方重工董事長王小飛見面回來,情況很好,出乎意料的好。本來北方重工牛得很,老說準備做廣告,準備五個月了也沒準備好,現在準備好了,而且廣告費三十五萬。

於文發自己沒表態,卻讓管新聞的林副總表態。林副總雖說不管經營,卻不能不考慮經營,咂著嘴說,畢竟是三十五萬的收入啊,讓我說啥好呢?咱不是黨報,自收自支,沒廣告全社八十多號人吃啥呀!

於文發笑了笑,社長兼總編是我,你管新聞,吃啥歸我管,不歸你管。你就說這封公開信吧,內容好不好?能不能引起反響?現在沒幾個人相信股改博弈,都說是忽悠,可一只螞蟻站出來了,就相信!

林副總編想了想,是,這正是文章的可貴之處啊。我一直承認這是篇好稿,可也和你說過的,風險也不小啊!咱們連作者的真實身份和情況都沒搞清楚嘛!所以,於總,如果你這回真民主的話……

於文發臉一拉,打斷林總的話頭,老林,我哪回民主是假的?

林副總忙道,哦,口誤,口誤!於總,經營和我無關,是王藝全的事,可我還是建議緩發,發表之前最好送有關部門審查一下。

於文發譏諷道,是不是送給北方重工王小飛審查啊?荒唐嘛!別忘了咱們報紙的名稱,它叫《人民證券》,不叫《資本玩家》!

王藝全忙提醒,哎,資本玩家咱也不能得罪,廣告靠他們……

於文發手一揮,兩回事!你們廣告部門繼續和資本家周旋去,北方重工的廣告能拿照拿,拿到十萬都行,但要快,真拿不來就算了。

廣告部主任小聲嘀咕道,那螞蟻的文章就不能現在馬上發表。

於文發想了想,算了,算了,那就不要北方重工的廣告了!把報紙發行量搞上去,多發個十萬八萬份,何止三十五萬!說罷,再不和大家玩民主的遊戲了,一臉正氣敲著桌子,以“集中”的口氣嚴肅教訓起來,——大家都別忘了,咱吃的不是國撥經費,是全國中小股東買報紙養活了咱們!本報發行量之所以能在同類報刊中長期雄踞第一名,就是因為我們能為中小股東代言,敢為他們呼籲!

王藝全是老同志了,應該看出他“集中”的意圖了,卻還在那裏進行“民主”的最後掙紮,苦笑搖頭說,那也得有個度啊!咱拋開廣告不談,螞蟻的公開信這麽尖刻,也得考慮到發表後的社會效果啊。

於文發說,我覺得社會效果是積極的。會喚醒中小流通股東的維權意識,引導他們積極參加股改博弈,恢復對政府的信心。所以螞蟻的新聞也要好好做,對北方重工股改要跟蹤報道,同時利用我報本身的網站平台,和全國各大網站取得聯系,讓各大網站都積極跟進……

散會後,王藝全留下了,郁郁說,於總,王小飛今天一定要見你,你當真不見?於文發反問,我見了他,北方重工的廣告你們就能給我拿來了?王藝全說,你非要做這個新聞,廣告肯定拿不來了,但是你得見見,人家和你溝通並沒錯,咱反對人家也得說說反對的理由吧?

於文發想想也是,便答應和王藝全一起,到報社附近的茶館和王小飛以及北方重工的幾個人見一面。去的路上,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王藝全說,我既然去了,你們廣告可還得想法給我弄啊!王藝全沒好氣,咱為螞蟻們搖旗呐喊,我還有啥理由弄?於文發道,這不正是理由嘛,螞蟻們在呐喊,大象更要大做廣告,發出聲音。讓他們花點錢講講自己的苦衷,說說北方重工未來的發展前景嘛。王藝全說,你可也真夠損的!卻又說,不過,這倒也能自成一說,我就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