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六十節(第2/3頁)

簡傑克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在那種時刻那種情況下,我敢相信你嗎?我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孫先生,當時你也這麽自信嗎?真還相信奇跡嗎?指了指對面的寬大明亮的落地窗,就沒想過從這裏跳下去?

孫和平一臉驚訝,從這裏跳下去?簡先生,我跳下去了,誰來照管這個偉大企業?這種懦弱而不負責任的念頭我從未有過!不錯,那些日子令人沮喪,但我對未來充滿信心,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一切都會過去。哦,老弟,知道那些日子我在幹什麽嗎?我在睡覺啊,也讓田野他們好好去睡覺。在我一生中休息最充分的,也就是那陣子了。

簡傑克根本不信,譏諷道,睡醒之後,危機和麻煩就都解決了?

孫和平手一攤,可不都解決了?!簡先生,你想一想,當麻煩大到超出我們掌控能力時,還有比睡覺更好的辦法嗎?睡醒之後,我起碼能保證頭腦的清醒,不至於犯下你和DMG犯下的嚴重決策錯誤!

這是尖刻的諷刺,卻也不無道理,簡傑克被堵住了,一時無語。

孫和平呵呵大笑了一陣,笑罷,從對面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坐下來,拍著他的手背說,簡先生,知道你和DMG的問題出在哪裏了嗎?2005年7月,你們問題出在對中國國情的不了解上;2007年9月,你們又犯了相反的錯誤,就是自以為對中國國情太了解了!

簡傑克承認說,是啊,決定出局時,我對包尼娜說,中國的事情就是這樣,只要被盯住,麻煩會很大,中國的政策性風險太大了……

孫和平道,但你就沒想過政策性利益嗎?比如我們這次,漢江和K省為了各自不同的地方利益,誰不希望維護一個穩定的局面呢?誰想看到兩敗俱傷的後果呢?另外,你還忽略了一個事實:北柴是具有相當市場影響的上市公司,第一大股東是漢江省國資委。在我們這個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股市上,上面的政策怎麽會不多加保護呢?

簡傑克不想再談了,他今天過來要談的不是這個,而是新歐洲機械公司,便說,孫先生,你說得對,中國股市的社會主義特色,只怕會讓亞當·斯密斯和卡爾·馬克思同時大吃一驚!哦,咱們言歸正傳!

孫和平不願言歸正傳,繼續大談股市。不錯,中國股市是個畸形的怪胎,有人將它稱之為過渡性雜種,我覺得很準確!說穿了,在這裏被買賣的不僅是股票,還有權力和政策。簡先生,你想啊,許多央企上市公司連人事權、產品定價權都由政府掌控,是不是盈利全在政策,這能叫做股票嗎?當然,我們北柴還沒荒唐到這種程度,是不是?

簡傑克只得硬著頭皮奉陪,北柴雖然沒荒唐到這一步,但也是權力和政策的產物,你我這部分特殊股東才因此賺了大錢。一般中小投資者就沒這種機會了。因為這個市場從不承認也從不遵守通行世界的股權平等、買賣公平、自由競價、等價交換等等基本的市場法則。

孫和平不無誇張地鼓起掌,簡先生,你的眼睛好明亮啊!所以在這裏,造假、坐莊、欺詐、內幕交易、行政壟斷,無所不有、無奇不有。我們北柴那點兒破事算個啥?你和DMG怎麽會做出出局的決策呢?

簡傑克這才想起問,哦,對了,話既說到這裏,孫先生,請你實話告訴我:你和北柴是否利用這場危機進行了操縱市場的內幕交易?

孫和平一臉的無辜,簡先生,你怎麽會這樣想呢?這方面的行家是你,並不是我呀!2005年7月,你和DMG在香港就操縱得很好嘛!

簡傑克不太相信,從盤面上看,尤其是在三十七八元附近的時候,DMG的巨量拋盤全被神秘資金吃進了,沒有內幕消息誰敢吃呢?

孫和平略一沉思,哦,我想起來了,公司投資部根據我的指令買了些。不過,天理良心,真沒啥內幕消息,就是為了托盤,我不能容忍這種非理性暴跌。他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簡先生,你們DMG這麽不顧一切地逃命,在香港和大陸兩個市場同時突圍,我也得成全你們嘛!

簡傑克有苦難言,強做笑臉道,孫先生,你們這次幹得漂亮!

孫和平這才言歸正傳,手一擺,簡先生,過去的事不談了,我們在歐洲的合作又開始了。哎,我注意到,我們簽訂股權收購意向書以後,新歐洲機械的股價一直在跌啊,到昨天為止,跌了百分之十七左右吧?

簡傑克心裏一緊,也不光我們新歐洲在跌,法蘭克福市場的機械制造類股票都在跌,新歐洲的跌幅並沒超過大盤,不影響投資價值。

孫和平緩緩搖頭,不對吧?簡先生,我剛看到盡職調查報告,報告建議我在收購總價格不改變的情況下,放棄這筆無利可圖而風險很大的股權交易。你我都熟悉的那位老朋友瓊斯先生更將這筆交易稱為狗屎。所以,你們五億三千萬歐元的報價是不能接受的。我和北柴能夠接受的最高報價不會超過三億歐元,當然,我們希望能更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