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6/8頁)

當即找到高處長,講了在桃林小學的遭遇。高處長沉吟道:“余副校長說的也是實情,遞條子的太多,他們不可能都照辦。範校長肯定是招架不住,做了縮頭烏龜。謝處長可能也是虛晃一槍,要他寫條子的不是領導和同事,就是親戚和朋友,面子上礙不過去,只好先寫上,背後再跟範校長他們說明,能兌現的兌現,不能兌現的,條子先收下,穩住陣腳再說。過去我在普教處也是這麽操作的,否則會打爛腦袋。”

上個小學就這麽劍拔弩張,以後進中學,升大學,豈不要天崩地裂?這世界也不知哪裏出了毛病,孩子讀個書也搞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寧。喬不群心裏感慨著,說:“高處長你是知道的,教育局我就你一個鐵杆哥們,這事也只能揪著你不放了。”高處長說:“你的事我的確是真心想幫一幫的。若是過去就好了,我在普教處待著,範校長總會給我預留幾個指標,給你一個就是。如今不在這個位置上,人家哪還顧得上我?”

嘆了會兒氣,高處長又說道:“還有個辦法,紅星派出所管區屬桃林小學招生範圍,所長彭南山是我同學,看能否讓他將你兒子戶口遷往紅星派出所。”這也是個主意,喬不群亮著眼睛說:“州州戶口到了紅星派出所,就可名正言順進桃林小學了。”高處長說:“我在普教處時,就托彭南山幫人改過幾次戶口。這樣吧,你先在紅星管區範圍內找找關系,讓人家接受州州戶口。最好也姓喬,如果年齡又大,可充你兒子爺爺。”

回到家裏,喬不群就和史宇寒掰著指頭,數起親友熟人來。數了半天,數得出的親友熟人竟沒一個姓喬的。原來喬姓在桃林屬於小姓,喬不群混跡機關多年,也沒碰上幾個家門。平時也沒怎麽覺得姓橋姓路有啥區別,反正機關裏的人來自五湖四海,為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啥姓都有。誰知如今兒子要上學讀書了,才意識到光你喬不群一人姓喬,沒人配合你姓喬,已跟不上新形勢,解決不了新問題。

史宇寒也覺得窩火,罵喬不群道:“你連姓都不會姓,偏偏姓這個無人肯姓的鳥喬姓。”喬不群苦笑道:“人可選擇朋友,選擇老婆,選擇工作,甚至可以像孔子那樣,選擇國家,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可誰又能選擇父母和姓氏?能選擇,蔣介石就不選擇草頭姓了,蹦跶幾十年,也沒做上真龍天子,只得流落台灣,去做他的草頭王。”史宇寒說:“你有什麽資格說人家老蔣?老蔣雖頂個草頭姓,可名字好哇,介石介石,耿介之石,點石成金,一石二鳥,水落石出,即使是他山之石,尚可攻玉,即使海枯石爛,還石破天驚。看你的狗屁名字,不群不群,初聽卓爾不群,像是多麽了不起,老這麽不群下去,總是獨門獨戶,獨往獨來,獨立寒秋,到頭來還不落得個孤家寡人,孤芳自賞,落落寡歡?”說得喬不群忘了煩惱,笑道:“你不愧是做教師的,造句造得好。”

造句造得再好,造不出可遷州州戶口的喬姓人家,也白好了。兩人也就雨夜觀天象,無心(星)再開這種沒用的寡水玩笑,搜腸挖肚,尋思起來。最後還是喬不群腦門開竅,突然想起兩前年臨提處級,組織部安排去黨校培訓,有位喬姓副校長教過培訓班上政治經濟學,喬不群還跟他攀過家門。黨校正在紅星派出所管區之內,喬副校長五十出頭的樣子,若以孫子名義將州州遷到他戶頭上,這道難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喬不群還瞞著這麽一位喬姓本家,史宇寒又氣又樂,高聲咒道:“你是死人!這麽好的家門早不去走動,關鍵時刻需喬家人撐門面,鬧了大半天也沒想起人家來。”找出兩瓶學生家長送的好酒,夫妻倆帶上州州,去了黨校。

進得喬副校長家門,喬不群先將州州推上一線,說:“喬校長您年紀比我大些,可也大不到哪裏去,州州該喊您伯伯吧?”喬副校長說:“我早過天命,你才三十多歲,不翻族譜輩份,年齡上咱們完全屬於兩代人。我和老屠都做了外公外婆,早是爺爺奶奶級人物。別降我們級,讓州州喊爺爺奶奶。”喬副校長不願降級,夫妻倆便催州州叫過爺爺奶奶。喬副校長夫婦並非本地人,平時沒親戚上門,今天喬不群攜妻帶子來玩,他們也就倍感親切。屠姨又遞煙茶,又上水果,還拿出好多高級奶糖,往州州身上塞。喬副校長則將喬不群拉到身旁坐下,說:“喬姓在桃林屬少數民族,咱們應多來往來往。”見喬不群提著好酒,又問他是否聽到了有關消息。喬不群有些茫然,未知有關消息為啥消息。今天專為州州讀書之事登門,可沒別的企圖。喬副校長也不見怪,淡然一笑,轉而問起喬不群的工作來。喬不群出口皆為生動優美之詞,屋裏氣氛顯得輕松而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