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8頁)

喬不群交代過,文章改好後直接給司馬總編送去,不必再找他和甫市長了。可到了街邊,攔住一輛的士,正要往裏鉆,尚寶成又改變了主意。就這麽送給司馬克見報,喬不群還以為是報社給他改的錯,我這不是白做好事了?我又不是雷鋒同志,幹嘛白做這樣的無名英雄?尚寶成拋下的士,掉轉屁股進了傳達室,氣得司機背後大罵神經病。

見尚寶成走進來,正在看報的喬不群擡起頭來,問道:“莫非這麽快就上報社送稿子回來了?”尚寶成說:“還沒來得及,剛把稿子改出來。”喬不群說:“是不是要我給司馬克打個電話?”尚寶成說:“不用不用,我跟馬克也熟悉。”

司馬是個復姓,司馬克姓的是司馬,不是姓司,怎麽能把一個姓拆開,叫人家馬克呢?幸虧人家叫司馬克,沒叫司馬史或司馬奮,不然你還不滿嘴馬屎和馬糞?不過喬不群沒去糾正尚寶成,你是他的分管領導,不是他的語文老師。也不多說別的,倒看對方要做什麽。只見尚寶成努力掩飾著臉上的得意,將稿子攤到喬不群桌上,說:“稿子我是改過來了,考慮報紙讀者多,影響大,還想請喬主任再把一下關。文章署的甫市長大名,出了什麽錯,就對不起他老人家了。”

瞧瞧尚寶成那張表情豐富的臉,喬不群狐疑地拿過稿子,仔細看起來。究竟是搞文字出身的,很快看出明日黃花和唾手可得,又被尚寶成改成為昨日黃花和捶手可得。你這不是自作聰明麽,竟然用這種方式跟我喬某人叫起板來。

喬不群心裏暗笑,說:“這樣吧,我一時也看不出文章還有什麽問題,幹脆一起到司馬克那裏去跑一趟,守著他審定稿子,有錯當面改過來,這樣我們就可以放心了。”

找行政處要個車,兩人上車出了政府大門,一邊給司馬克打過電話。聽喬不群說要來送稿,司馬克哪也沒去,敞開門坐等。還備了好茶,兩個一到,便泡上滾燙的開水,遞上前來,說:“借政府領導的大筆,已屬添亂,還要你們親自來送稿,這理太講不過去了。”

“報社是桃林文化重鎮,能到這裏來沾點文氣,是我們的福分。”喬不群將稿子遞到司馬克手上,說,“文章出自尚處長大手筆,我稍稍看了看,覺得還過得去。可我說了不算,報紙是你司馬大總編的,得你來定奪。兩千多字閱起來也容易,你幹脆現場辦公,這就瞧瞧,有什麽不足之處,現場賜教,現場定稿,甫市長那裏我們也好有個交代。”

司馬克笑道:“我怎麽敢在政府領導面前現場辦公?不過看稿是我們編輯記者的天職,兩位稍候片刻,我這就認真拜讀。”趴到桌上看起稿來。

稿子很快看完,司馬克忙恭維道:“政府水平到底是政府水平,文章就是紮實,無論謀篇布局,還是遣詞造句,無論觀點提煉,還是材料取舍,都非常合理到位。要是我們報社的記者,就是打死他們,怕也憋不出這麽有档次的好文章來。”

誰的肩膀上都架著一個腦袋,這腦袋用來做什麽的?就是用來戴帽子的。一般帽子戴著沒意思,最好是兩種帽子,一種官帽,一種高帽。戴上官帽,神氣活現,戴上高帽,樂不可支。司馬克記者出身,跟人交道多,知道國人天性,才掏出高帽扣到尚寶成腦袋上。高帽在頂,尚寶成能不心花怒放?恨不得過去摟住司馬克,親他一口,感謝他慷慨賜帽。嘴上說:“司總編高看我了,文章方面,我又哪敢比你們大記者?”

任何人對自己的姓名都是敏感的,自己本姓司馬,該是司馬總編,生生被尚寶成將姓氏砍去一截,成了司總編,司馬克自然有些不自在。好在尚寶成沒叫他馬克總編,算是客氣的了。司馬克也不好說什麽,一笑了之。喬不群忙出面掩飾,一邊也學司馬克樣,給尚寶成戴起高帽來:“我估計這篇稿子,司馬總編還是看得上眼的。也只有尚處長筆頭硬,又熟悉政府業務,才寫得出這樣的宏文。本來綜合處就是生產文章的,可謂政府裏面的作協,尚處長沒兩下子,領導也不會讓他去做這個作協主席了。”

聽喬不群當著你這個外人面表揚自己屬下,司馬克覺得有些意味。倒是尚寶成受用得很,感激喬不群舍得給予作協主席高帽,不再計較他明日昨日不分,唾手捶手不辨,說:“喬主任也幫著司總編挖苦起我來了,我要做得了作協主席,還待在政府做打工仔?”喬不群笑道:“這話就假了。政府綜合處處長是領導的近臣,以後要有大用的,作協是個群眾組織,作協主席虛職一個,沒入編制的,你會去做作協主席,誰相信?”司馬克說:“尚處長真要去做作協主席,跟領導要求要求,可以帶編調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