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第3/7頁)

來到金字招牌下,迎面一扇木門,虛掩著。袁芬芳上前一推,木門戛然出聲,格外刺耳。進了木門,裏面一個不大的天井。穿過天井便是正廳,墻上供著財神,燭光搖曳。三個人一入廳,就有人出了廂房,向他們迎過來。楊登科猜想可能是木門的聲音給主人報了信,不然怎麽知道屋裏來了客人?

主人六十開外,美髯飄然,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袁芬芳搶先一步,將主人介紹給董志良二位,說這就是神秘文化研究院的孟院長。孟院長握握兩位的手,將客人帶進廂房。不想房裏卻充滿現代化氣息,靠墻一張寬大的木板,桌上擺著電話電腦和打印機。墻上掛著一幅字。那字於書法藝術而言還算不得上品,卻也周正渾厚,瞧著舒服,如果硬弄成橫豎沒法認的所謂的書法藝術,相反沒了這個效果。字條上只兩行字,意思甚好,形象而富於哲理。楊登科讀電大時接觸過,記得是唐人詩句。詩曰:

繁華事散逐香塵

流水無情草自春

楊登科正對著字幅出神,孟院長已讓工作人員端上茶水。品茗之際,袁芬芳說:“孟院長有兩個院長的頭銜,一是貴都市歌劇院院長,二是神秘文化研究院院長。”孟院長說:“歌劇院院長是政府下了紅頭文件任命的,文化研究院院長卻是自封的。政府任命的院長早就一文不值了,只好自封一個,混碗飯吃。”袁芬芳又說:“孟院長可是我學徒習藝的師父,我就是他一手帶出來的。早幾年歌劇院紅火,這貴都城裏誰不知道我袁芬芳?不想三十河東四十西,歌劇院說解體就解體了,我們一夥兄弟姐妹被掃地出門,作鳥獸散。我開了幾年店子,虧得血本無歸,還是孟院長給我測了一回字,讓我深受啟發,做上地產和房產生意,才慢慢有了些起色,一步步走到今天。”

董志良起了好奇心,問測了個什麽字,袁芬芳就將孟院長測袁字的事說了一遍。說得孟院長直樂,說:“別把功勞放在我頭上,都是你自己的造化。”

又說了些閑話,袁芬芳才言歸正傳,說:“孟老院長,今天我們三個特意到研究院來,有兩件事要您老指點迷津,一是我經營的芬芳山莊已經落成,正等著開業,請您給擇個吉日良辰;二是董局長和楊主任都是政府機關領導,前程無量,也請您給算算。公事公辦,該多少銀子就多少,不會讓您吃虧。”孟院長說:“你這話就生分了,我還怕你跑到雲南四川去了不成?至於擇個日子,算個前程,本來就是我們研究院的工作,自當努力為之。院裏有好幾個研究人員,各有分工,如測吉日良辰,我可以代勞了,要算前程,對面辦公室裏有一位姓盧的先生是我院副院長,他比我強,等會我陪你們去見他。”

孟院長一邊說著話,一邊戴上眼鏡,開了電腦。袁芬芳說:“還要用電腦的?”孟院長說:“不用電腦,還算什麽研究院?而且電腦數據庫豐富,排算快速準確,誤不了事。”

楊登科一旁暗笑,比爾·蓋茨們生產電腦時,肯定設想過這個怪物的種種用途,什麽信息傳遞,生產科研,遊戲娛樂,網上聊天,等等等等,但他想象力再豐富,也絕對想象不出這家夥到了咱中國,還會被派上這麽一個排算陰陽,占蔔吉兇,預測前程運勢的特殊用場。

電腦進入預設程序後,孟院長向袁芬芳問了芬芳山莊的方位,朝向,始建時間和建設規模,以及山莊的主要用途等等,然後一一鍵入電腦。電腦很快做出反應,根據綜合指數給出了一個十分合理可信的日子和時辰。孟院長又拿了張32開的白紙裝到電腦架上的小型激光打印機裏,再點了打印功能,芬芳山莊開業的吉日良辰便吱吱吱從打印機裏吐了出來。

袁芬芳忙拿過吉日良辰瞧了瞧,很是滿意。又當場將附在裏面的四句有韻有轍的賀辭念了一遍,逗得董志良和楊登科兩位直樂。孟院長也很高興,拿回袁芬芳手上的紙張,折成方狀,裝入一個紅色封套,復還給袁芬芳。

袁芬芳將封套收入懸在腕上的坤包,提出去見孟院長說的盧副院長。孟院長點點頭,陪三位出門,敲開了對面廂房的木門。

裏面的擺設跟孟院長那邊差不多,都實行了現代化。電腦旁坐著一個五十開外的男人,見孟院長帶人走了進來,立即起身相迎。孟院長說這就是盧副院長,又把三位一一介紹給他。楊登科覺得這個盧副院長有些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主客坐定後,外邊響起戛然的開門聲,楊登科估計又有人推開了天井外的木門。果然屁股還沒挨凳的孟院長又豎起腰身,對袁芬芳幾位和盧副院長說有客人來了,出了廂房。這邊盧副院長已開了電腦,問先算哪位。楊登科說:“老板先來。”縮到了後面。董志良也不客氣,開始給盧副院長呈報自己的出生年月。楊登科知道董志良並不相信這一套,他之所以裝作饒有興致的樣子,完全是為了迎合袁芬芳,助她的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