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神秘而來的調查組 08

八月中旬,趙德良去了一趟北京。

當然,趙德良去北京的次數很多,每個月都有好幾次,或開會或回家或辦理一些其他事務。趙德良的這次北京之行,名目極其特別,中央領導同志找他談了話。談話內容,原本應該是保密的,可不知為什麽,他人還沒回來,江南官場已經傳開了,趙德良這次去北京,是中央誡勉談話。

《中國共產黨黨內監督條例(試行)》規定:發現領導幹部在政治思想、履行職責、工作作風、道德品質、廉政勤政等方面的苗頭性問題,黨委(黨組)、紀委和黨委組織部門應當按照幹部管理權限及時對其進行誡勉談話。

誡勉談話是一種預防措施。從時機上看,這種談話是在發現領導幹部有了苗頭性問題時采用的。所謂苗頭性問題,是指有的領導已經出現了輕微的違紀行為。

這顯然是上次調查的後續行動,而這一行動表明,上面對趙德良的這次掃黑是很不滿意的。唐小舟雖然對工作組說了那樣一番話,工作組卻沒有采納,他們聽取的,是其他人的一些說法。

江南官場有關趙德良即將調離的傳言再一次鼎沸。有人說,這次不僅僅是對趙德良誡勉談話,還包括了任職談話,上面的意思是,暫時將他調回北京。陳運達接任省委書記的盤子已經定了,江南省的陳運達時代,即將到來。

趙德良在北京還沒有回來,江南省已經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連續多天,陳運達家裏高朋滿座,下面各市州的領導,趕著往省裏跑,絡繹不絕。甚至有一種說法,這幾天,隨時都可以在高速公路上見到那些領導們的車,省政府大院內的車輛,突然多了起來,非常擁擠,甚至出現了幾次院內堵車現象,雍州市的一些高級賓館如喜來登或者迎賓館,來來往往的,都是各市州的奧迪。

表面上風平浪靜,暗地裏雲詭波譎。難道說,江南省的天,真的說變就變了?

唐小舟的電話,幾乎無人問津,常常幾個小時也不會響起,他倒是忘了自己還有電話。偶爾聯系的,也只是那幾個人,這種情況,讓他心裏充滿了恐懼。

黎兆平十分樂觀,他說,你放心,趙德良是我的同班同學,整個江南省,大概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不是一個那麽容易認輸的人,他每做一件事,不僅深思熟慮,而且,往往想到後面十步五十步。有一個詞叫謀定而後動,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沒有謀定的事,他是輕易不會動的,一旦動了,他肯定將所有的可能,全都考慮好了。

鐘紹基顯得有點擔心,打過幾次電話,表面上只是問候,唐小舟卻清楚,他是在關心那件事。傳言如果是真的,江南省又要大洗牌了。他大概在擔心,一旦陳運達掌盤,他這個市委書記,可能當到頭了。同時,他顯然知道,唐小舟已經遠離了權力中心,知道內幕的可能性不大,故而頗有些語焉不詳的味道。

唐小舟也開始憂慮起來。此前他曾想過,在省裏混不下去,可以到鐘紹基那裏去。假若鐘紹基的市委書記幹不成,自己還有什麽退路?難道說,自己的命運真的面臨滑鐵瀘?

相反,鄭硯華和吉戎菲卻顯得樂觀。

吉戎菲和唐小舟的私交更深厚一些,他們之間的談話,也就更加坦率。

吉戎菲說,千萬不要以為只是省裏市裏縣裏講權力平衡,中央更要講權力平衡。平衡是什麽?平衡就是穩定,穩定壓倒一切。一般人以為,中央反復強調穩定壓倒一切,只是強調下層民眾的穩定,這是一個認識上的根本錯誤。下層民眾不穩定的根本原因在哪裏?根子在上面,在權力結構。下層群眾的不穩定,恰恰是由於上層權力結構的不穩定造成的。只不過,群眾的不穩定,表現得直接一些表面一些,上層權力結構的不穩定,表現得隱晦一些間接一些。說到根本,中央要控制的,首先是權力的穩定,也就是權力平衡,只有達到了這一平衡,政權才能穩定。有人看不清這一點,想獨攬大權,那真是笑話。你也不想想,中央會讓你獨攬大權嗎?這就像在一個省裏,某個市委書記想獨攬大權,省委會同意嗎?江南省的情況,中央太清楚了,不然,為什麽走了袁百鳴,來了趙德良?就算是走了趙德良,還一定會來王德良李德良。有些人看不明白這一點,總以為會叫的孩子有奶吃,總以為老子天下第一。搞得不好,中央將江南省的黨政兩個一把手,都換成外來幹部,那才是江南省籍領導幹部最大的悲劇。我還是那句話,最好的幹部,是那些各人自掃門前雪的幹部,是那些在其位謀其政的幹部。那些在其位謀他政的幹部,首先大概要看他其政是不是謀得好了。【百度搜:5uxiaoshuo】鄭硯華說得比較含蓄,意思卻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