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既想出政績,又怕擔責任的領導 涉及六千人的改制

在沙州副市長侯衛東的召集下,益楊縣新任縣委書記印天全、市教委主任吳亞軍、沙州大學校長段衡山、南部新區主任朱仁義在益楊縣委小會議室參加了協調會。

協調會上,侯衛東代表沙州市政府作了發言:“剛才各位充分發表了意見,我講四點。第一,沙州市委、市政府已經有了明確意見,工作必須得圍繞著市委的戰略意圖開展,希望大家求同存異,完成任務,確保在明年9月完成新校區搬遷。今天的主題不是搬不搬的問題,而是如何搬的問題。第二,大家要看到新的變化。沙州大學搬遷的根源,在於高校擴招已經不可逆轉,各個學校都要想辦法招到更多的學生,在這種背景下,把學校放到沙州市區對招生更為有利。第三,沙州大學要擴招,首先要解決校園問題,老校區有山有湖,但是擴展空間有限,作為沙大的主體確實很有局限,可以作為成人教育基地和沙州幹部培訓基地。第四,沙州大學大多數老師都願意將學校搬到交通更便捷、經濟更發達、基礎更完善的沙州市區,放在沙州,能吸引更多的優秀教師。”

侯衛東三十剛出頭,與在座諸人相比實在是年輕。印天全等實權派卻不敢絲毫小覷,一個個都洗耳恭聽。

今天的最大受益人是校長段衡山,聽完侯衛東最後講的四點,懸著的心放回肚子裏。散會之時,他興致勃勃地發出了邀請:“沙州大學的湖景在整個沙州市都有名,春天時節,許多沙州人都開車過來踏春。今天天氣好,我陪各位領導到校園走一走,欣賞春日裏的湖光山色。”

侯衛東笑道:“談了公事,現在我以沙州大學畢業生的身份,給大家當個向導。”

在沙州大學校長段衡山陪同下,幾人沿著湖岸行走,欣賞校園景致。南部新區主任朱仁義是組工幹部出身,穩重得很,跟在後面不說話。市教委主任吳亞軍五十剛出頭,頭發花白,他聊天亦是一板一眼的,挺嚴肅。只有新任縣委書記印天全將肚子裏的笑話抖了一些出來,增了幾分笑聲。

晚餐安排在湖心小島。

吃飯之時,侯衛東恰好能看到西區教授樓樓頂,這個樓頂總是頑強地在眼中晃蕩,讓他心亂。

晚餐結束,大家散去。侯衛東將司機和秘書晏春平打發回沙州,與校長段衡山步行回教授樓。

上樓之時,段衡山嘆息一聲:“走到這樓上,總會想起郭教授,英年早逝,叫人嗟嘆。”侯衛東也跟著嘆息一聲,他不僅為郭教授嗟嘆,同時也為郭蘭而嘆息。

到了自家門口,侯衛東停下腳步,與段衡山握了手,道:“段校長,我好久沒有回這套房子,也不知屋裏生黴了沒有?”這是變相的解釋,其實他完全用不著解釋,回自己的家,這是正大光明的事情,可是他沒來由有些心虛。

段衡山道:“湖邊濕潤,長期沒有人住,東西容易受潮,這是缺點。不過瑕不掩瑜,能在繁忙工作之余,在湖邊小屋休息,是一件人生美事。以後學校搬到南部新區,在假期,我還是準備回這邊來住。”他與侯衛東握了手,客氣了一句:“等會兒,到家裏喝杯茶。”

侯衛東道:“段校長,你別客氣,我就不打擾了。打掃了房間,再看看書,也算是忙裏偷偷閑。”

“好吧,那早些休息,再見。”段衡山晚上還要寫論文,他只是純粹客氣,揮了揮手,就上樓。

侯衛東此時沒有擺出沙州副市長的架子,站在門前,目送段衡山上樓。進了屋,打開陽台門,湖風便匆匆忙忙地沖進屋,如被人追逐的小偷。侯衛東發現,房屋很幹凈,桌面沒有灰塵,想必是郭蘭曾經在此住過,所以幹凈。他再次走到陽台上,朝隔壁望了望。隔壁傳來低低的電視聲,似乎是京劇。

“郭蘭在成津工作,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回來?”侯衛東摸到了自己心亂的原因,看到樓頂,讓他想起了郭蘭,不是樓頂讓他心亂,而是郭蘭讓他心亂。

打開電視,隨意瀏覽著,眼裏看著電視,心裏想著其他事,他用市絹紡廠的人和事強行將郭蘭從腦中趕走。

想了一會兒公事,他將電視聲音關小,給秘書晏春平打了電話,道:“明天上午,請蔣希東到我辦公室。下午,讓項波到我辦公室來,讓他談一談今年的工作打算。你給項波說,要實打實地談具體措施,不要玩虛的。”

打完電話,侯衛東關掉客廳燈光,坐在沙發上,慢慢喝茶,沉在黑暗中。電視光線讓其陰晴不定。這間房是他掘出第一桶金時給自己的禮物,有著特殊的紀念意義。隔壁住著郭蘭,讓普通的房間帶上了青春的氣息。

正在回想著以前的日子,樓下響起了汽車聲。

郭蘭下了車,習慣性地擡頭看了看侯衛東的陽台。平時,那個陽台總是在黑暗中關閉著,今天意外打開。她皺了皺眉,暗道:“難道我那天沒有關陽台?”為父親辦喪事的那幾天,她傷心且勞累,在侯衛東的房間住過兩晚,後來仔細打掃過衛生。不過是否關陽台,確實有些記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