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生感悟 我苦故我在(第4/6頁)

除了省城雙陽市,荊都是江南省的第二大市,位於長江南岸,下轄東江、西江、臨山三區和書台、江川、北山、官塘、松林五縣,總人口約一千萬。市委副書記是市裏的第三把手,下一步的走向就是市長。接到任命通知,李非語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畢竟,離開工作了十多年的單位,離開熟悉的家庭,他有一種陌生和渺茫的感覺。

很少有人知道,說過“我思故我在”的哲學家笛卡爾還說過一句名言:“我苦故我在”。不過,笛卡爾說出後一句名言,比前一句整整晚了十年。笛卡爾用了十年的時間才發現,苦才是生活的原味。

生活的滋味就是苦的,仿佛缺了這味苦我們還活不下去。李非語想起老家的一種風俗,新生兒出世,在第一次喝奶前,一般都要先喂幾匙由中藥黃連熬的水,這種風俗就叫“開口”。大家都知道黃連是很苦的,新生兒來到人世間,嘗到的第一種滋味就是苦。所謂先苦後甜,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李非語覺得老家的這種風俗與笛卡爾的名言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年頭,有苦你還不能訴,打掉了牙齒只能往肚裏吞。一個經常訴苦的人是被人瞧不起的,你要麽懷才不遇,要麽時運不濟,要麽傷魂落魄,總之,像個怨婦,混得很差,沒有利用價值,人家也就會在不知不覺中疏遠你。俗話說多個朋友多條路,誰還願意和一個自己都無路可走的人交朋友呢?所以,這年頭人人都牛皮烘烘,說自己本事通天,再不濟也要保持沉默,玩點兒深沉,千萬不要隨便發牢騷。李非語和方嵐嵐匆匆辦理了協議離婚手續,在去荊都之前,他認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決定徹底忘記過去,一切重新開始。

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省委組織部副部長樂於軍親自送李非語到荊都赴任。荊都市委書記柏安民、市長孟揚帆等四大班子領導在高速公路荊都出口處迎接。見面之後,免不了一番寒暄。一行人接著來到荊都最好的酒店花都大酒店,舉行了簡短的班子成員見面會。

市委書記、市人大常委會主任柏安民,屬龍,五十八歲,档案齡五十五歲,個子不高,其貌不揚,然而經歷卻不簡單。他剛參加工作時不過是公社裏的一名會計,再到縣、市,一步步地成為市委一把手,政治經驗豐富,是官場上的老油條了。他在向下屬講話或者聽取工作匯報時,常常瞳孔散光,什麽也不看,目光像霧一樣飄忽不定,一種萬事萬物了然於胸的樣子。市長孟揚帆理工科碩士畢業,曾當過現任江南省委副書記衛前的秘書,後到省發改委任副主任,比李非語早一年來到荊都市。正因為高學歷,又當過衛前的秘書,靠山硬,就有些盛氣淩人,不怎麽把只有黨校學歷的柏安民放在眼裏。

由於市委幹部宿舍樓目前沒有多余的房間,李非語暫時就被安排住在花都大酒店八樓最東邊的一個套間,非常安靜。好不容易應付完接風宴,李非語來到酒店大堂,他的大學同學、《荊都日報》的記者高正言已等候多時了。

李非語將老同學帶到房間,高正言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說:“非語,真想不到你會下來,我知道你這個人,以你的個性,我看有點不適合做官。我前幾天看到一段文字,說十類人不適合做官,分別是:一、沒有酒量的人;二、是非分明的人;三、舍不得獻身的女人;四、沒後台的人;五、才華橫溢的人;六、膽小的人;七、悶頭幹事的人;八、性功能不強的人;九、話多的人;十、錢少的人。自己對號入座,你屬於哪一類呢?”

李非語無奈地笑笑說:“起碼有五類以上適合我,特別是第二類,是非分明的人。”

高正言哼了一聲,表示贊同:“對,當官就是不能原則性太強,要擅長和稀泥。官場上的事,領導說是,非也是是;領導說非,是也是非。”

李非語搖了搖頭說:“我懂你的意思,要唯領導馬首是瞻,但是,我可能做不到。”

高正言掃視了一下房間,曖昧地笑笑說:“老同學,住在這個安樂窩裏,你可要小心啊。”

“怎麽,花都還有什麽機關不成?不至於要謀害我這個副書記吧?我可是一窮二白。”李非語笑道。

“得,得,別和我哭窮,你馬上就要一不窮二不白了。”高正言笑著擺擺手,隨後又輕輕耳語道,“不過,住在這地方,確實要注意一點。幾年前,柏安民任縣長時,就在花都住過一段時間,沒少惹出緋聞啊,民間傳言他一周換一個服務員,據說連酒店的老板娘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