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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老師女兒阿雅開的門,我說:“回來了?”就叫她到另一間房去,把事情對晏老師說了。晏老師說:“你拿著是最簡單的,啥事沒有。”我說:“還是不想拿,別人拿慣了沒事,我拿了心裏總疙疙瘩瘩的,總有件事掛在那裏,平時說話都沒底氣了。”他笑了說:“還是沒進入境界啊。”我說:“我明天一早送到紀檢會去,要他們問紀檢會要去。”晏老師說:“告訴我你有多大的想法?”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手往上指一指,我明白了說:“既然走上這條路,那還是要走下去的,不上路沒事,上了路就沒個完。”他說:“你有想法,但你千萬別以為自己挺身而出前途就一片光明了。你把錢往紀檢會一送,就將了很多人的軍。池大為剛上任就有事件了,那麽多人呆了那麽久沒有一點音信,那是怎麽回事?肯定會表揚你,還可能會上省報,但以後你就是人民公敵,你的路就斷了。”我說:“我想想也有點問題,就跑到這裏來了。這包東西我不要我是人民公敵,我要了我怕它哪天爆炸,那我丟到廁所裏去?”他沉吟說:“你悄悄退回給他們,袁震海那裏做個含糊的姿態。”我說:“他是什麽人,我沒要他心裏肯定明白。我要了他對我放了心,就是朋友了,有默契了,不要呢,以後做什麽都隔著一層,他事事防我擠我。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他說:“要不你這樣,你把錢還給他們,就說是入股,以後你不收股息就是了,主動權在你手中。”我說:“這個辦法好,可還有兩壺茶油?”他說:“誰為兩壺茶油摔過跤呢?”我說:“想起來呆在圈子裏真沒意思,人人都想抓別人的把柄,又都怕自己的把柄被別人抓去了,喝醉了酒時都比超級偵探還清醒,是個朋友都變成敵人了。像我吧,不是個想撈的人,還得裝個想撈的人。”他說:“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我說:“誰說坐在那個位子上簡單?就憑這一包東西擺在你眼皮下,你能不動心,經得起這個折磨就不簡單。”

第二天上班,袁震海意味深長地望我一眼,我微微一笑,默契地點點頭。快到中午的時候,董柳打電話來說:“那點東西你不要就算了,千萬別往上面送。我剛才跟護士長閑聊,她說三號床的潘畢直早幾個月是雲陽市的市長,從省裏調去想幹點事,收了推不掉的紅包一律上繳,引起了公憤,工作硬是展不開,選舉的時候硬是被當地人選下來了,回到省裏就退休了,氣病了在這裏。”放下電話我摸了皮包裏的錢鼓鼓地還在,就放了心。

過兩天苟醫生打電話到家裏來,我說:“你晚上來吧。”他很興奮地說:“謝謝池處長。”天黑後他來了,我說:“這件事不能著急,有好幾份材料在這裏,不可能都是唯一的吧。”他急了說:“那,那……”右手閃電般從西裝領口處往懷裏一插,又抽了出來。我說:“材料你明天還是交給處裏小梁,按程序來。我去交給他,那算怎麽回事?”他手又迅速往懷裏一插,再抽出來說:“那池處長的意思是沒希望了?”我說:“我說過這個話嗎?”就把那包東西拿出來,“這點東西我沒看,不知道是什麽,可能是煙吧。我又不抽煙的,你暫時拿回去。”他漲紅了臉拼命推過來說:“池處長您叫我回去怎麽交待,大家都望著我呢,我把好消息都告訴他們了。您老人家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吧。”又從懷裏摸出一包放在桌子上說:“我知道那點東西不成敬意,我和老毛商量了,想打點埋伏,開張的時候用錢的事多,這太不應該了,簡直就違反了慣例,池處長您老人家就給我們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吧。”我說:“叫你收起來你就收起來,不收我就叫紀檢會盧書記來收。”他睜了眼望著我,不認識似的張口呆了半天說:“真的?”他把錢收起來說:“我真的沒臉回去,大家都把脖子伸直了等著我呢。”把頭垂著站了起來,直直地挺著。我說:“把東西收起來再說話。”他坐下來,我說:“你們的材料我看了,還要到市衛生局去補充兩個證明,你明天交給小梁。如果材料屬實,還是比較紮實的。”他說:“有一點不屬實,池處長您砸死我。”說著拿一包錢在頭上用力砸了一下,“這點東西?”把疊著的兩包東西推過來。我說:“你要我犯錯誤,我敢犯嗎?”他說:“誰說這是錯誤?花錢辦事,天經地義!誰辛苦了誰也該有點車馬費吧。要不我以兒子父親的名字起一個毒誓在這裏。”我笑了說:“那不等於讓我咒你父親兒子?”又說:“要不等於我在你那裏入一份股,沒發財就算了,發了財咱們再說。”他似乎明白了說:“對對,這就是池處長的股本了,我開個收條給您?我們做事認真點,收了人家的錢,總不能點個頭就算數吧。”我說:“那不是我的錢,我得另外拿錢。”他想想說:“您老人家就拿一百塊錢。”我笑了說:“一百塊錢還不夠吃頓飯,一年能有多少息?”他豎起一根指頭,我說:“一百?”他說:“池處長您別開玩笑。”把指頭勾下去再豎起來。我說:“那麽是一千了?”他說:“一千在池處長這裏怎麽拿得出手?”我說:“那麽是一萬了?”他說:“池處長您覺得……那麽一萬五好不好?”我說:“再說吧。”就拿了一百塊錢給他。他收了說:“池處長您真的幫我們大忙了,這點錢是我們七家人湊起來的,租房子買儀器還沒著落呢。大家想著第一是招牌,招牌有了,錢總是有辦法的。”我說:“你們也不容易。”他嘆一口氣。走的時候說:“明年我給您拜個早年吧。”他走了,董柳從房中出來說:“就讓他這麽走了?”我說:“我們多少也憑點良心吧。”又說:“不知道這兩壺茶油一百塊錢夠不夠?”我把茶油提了一壺,送到晏老師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