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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北京出的書能趕上這次會議,馬廳長臨時決定把會議推遲十天,這一推又讓許多人忙了幾天。離會期只有一個星期了,書還在北京郊區一家印刷廠裏,馬廳長很著急。我說:“趕不上就算了,以後寄給他們也是一樣的,再說他們也不一定會看。”他說:“在會上拿出來效果畢竟好些,課題做出來就是給他們看的,別人看不看,倒是小事。”他派小蔡帶了一萬塊錢加班費去印刷廠專等,無論如何要在會前帶三十本書回來。開會的前一天小蔡打電話回來說書已經拿到手了,我說:“坐飛機回來,越快越好。”他問我從印刷廠到機場打的要一百多塊錢,能不能報銷?我說:“越快越好,聽不懂中國話?”

會議在隨園賓館包了一層樓,兩輛小車專門到機場火車站接人。因為不收那幾個評委的食宿費,幹脆把其他代表的食宿費全免了,免得有人哇哇叫。幾個有身份的老人走到哪裏都被包圍著,年輕的代表帶了照相機,左一張合影,右一張合影,以後就有拉關系的由頭了。我如果不是主管會務,根本就插不進去,也實在沒有勇氣做出那樣一副嘴臉。我感謝馬廳長的安排,他考慮問題真是絲絲入扣,不然我哪有機會上去說幾句話,留下點印象?第三天到沙州去遊玩,有個老頭子童心大發,脫了鞋跳到水裏去,馬上有一個廣西來的代表去給他探路,彎了腰雙手淘著水說:“這裏這裏,這裏是平的,這裏這裏,這裏也是平的。”回到賓館一摸口袋,發現錢包掉到水裏,機票和身份證都丟了,在餐桌上雙手渾身上下亂摸亂抓,大家肚子都笑疼了。

會議開了三天,第四天組織代表去鑒山遊玩,有四個多小時的車程,馬廳長也陪著去了。路上有個老頭子說:“老馬,我看你們這個點明年還是有希望的。”馬廳長說:“要靠您的支持啊。”不再說下去,把事情挑明了反而不好。三天後從鑒山回來,就散了會。幾個評委又留了兩天,到中醫學院和研究院去講課。每講完一次我都照例送上一個信封。有一兩個人摸一摸信封說:“能有這麽多?”我說:“知識經濟時代,就要體現知識的價值。知識的價值,難道是能用錢來衡量的?”最後也沒有誰說太多了就不收,大家心照不宣。

送走了客人我松了一口氣,一結賬還剩幾千塊錢。大致是會務開支一半,講課費一半。馬廳長的設想就是要那些關鍵人物欠下我們的人情,欠得越多越好,要讓他們感到燙手,感到歉疚,這樣他們就被套住了,以後自然會有回報。經過精心操作,馬廳長的設想得到了充分的實現。會開得很成功,很好。我越發看清了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要什麽有什麽,他每一根毫毛都得到無微不至的關愛,另一種人要什麽沒什麽,他的手啊腳啊都沒處擱。世界其實是設計者為自己設計的,不服氣你拿著石頭打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