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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天董柳說:“苟醫生表弟真的裝得好。”我事情多圖省心,就讓董柳去弄了。裝修過程中我去看了幾次,的確比我設想的要好,就放手不管了。過一個月裝修好了,我問董柳結賬多少錢,她說:“你別管這些小事。”我一聽話風不對,原來設想的沒這麽好,還要三萬多塊,現在難道還省下了錢?我說:“你實話告訴我,是多少錢?這些人送好處給你,從來就沒有白送的,他們做的是一本萬利的生意。你不告訴我,將來他找我有什麽事,我是不買賬的。”董柳猶猶豫豫哼哼哈哈,半天說:“一萬塊錢。”我說:“開什麽國際玩笑,你也來拆我的台吧。”又說:“人家倒貼幾萬塊錢,他是雷鋒?”董柳說:“他表弟說熟人進的材料便宜。”我冷笑一聲說:“他還跟你說了什麽沒有,你說!”她說:“他們在試驗一種中成藥,就是治那些病的,他說療效好得不得了,想再試一段時間,到你這裏申請個批文。”我恍然大悟,難怪他這麽堅定地要跟我把關系拉緊,我總覺得後面還有點什麽東西。他是把我的情況了解得一清二楚才登門的,一手不成了還有第二手,果然就把我套進去了。我拍了桌子說:“董柳你做的好事!到時候他拿來的是不是個藥我也得批,被套住了不批行嗎?”董柳幾乎要哭說:“你當了官對我拍起桌子來了,以後還打人吧!”我把手收回來,她說:“不要你違法,是個藥就批,不是就不批。”我想想現在辦事幾乎事事要操作,不合法要操作,合法也要操作,我們也就成了被人供奉的神仙。說起來搞了個裝修也是小菜一碟。這件事也只好算了,再說也不是沒給錢,一萬塊錢是他表弟說的,材料價格我不清楚,誰能把我怎樣?我把這件事放了下去,就搬了家。新居住著實在舒適,心裏卻不踏實。苟醫生既然知道我的情況,廳裏就肯定有內線,把柄就在別人手中了。而且那個表弟肯定是捏出來的,誰保證他不到處說?我越想越不安心,這件事現在看起來不算一回事,別人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麽,但哪天真跟誰撞上了,狹路相逢,那就成了一件天大的事。這些事放下去沒有四兩,提起來可有千斤!我不想進步就算了,想進步早晚會狹路相逢的,我又何必因小失大?就向董柳要了一萬塊錢,寄到雲陽去了。

董柳在人民醫院當了兩年多護士,心大了許多,覺得當個護士簡直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經常跟我念念叨叨的。我說:“你也要有點憶苦思甜的精神,忘記了過去就意味著背叛。”她說:“你想進步,人家也想進步嘛。護士被人叫過來叫過去的,心裏不是個滋味。”我想自己連孟曉敏的問題都解決了呢,何況妻子?我說:“你還只是個處長太太呢,叫你幾聲就不舒服了?”我還是找機會跟耿院長把事情講了,請他推薦董柳去進修。耿院長一口答應了。然後說:“池處長你給我出了個難題,人家會想,醫院一百多個護士為什麽偏偏是她出去進修?”我說:“現在就是這麽回事,大家都知道都明白。有人要想就讓他去想一下,想一想就過去了。”耿院長說:“那也只好這樣。還要我出兩萬塊錢呢。”我說:“你舍不得我叫董柳拿給你。”他說:“豈敢,豈敢,這點事還收池處長的錢嗎?不過到時候我也會給你出個難題的,哈哈!”我說:“一句話,只要不違法,那就是一句話。”我又在醫學院聯系了一個名額,讓董柳脫產兩年去拿麻醉專業的本科文憑。聯系好了我對董柳說:“留得青山在,隨時有柴燒。以後揩幾滴油的事可千萬不能幹,幾萬塊錢算什麽?要有戰略眼光,大地方看得細,小地方看得粗,那才是戰略家。為那點錢把帽子摘了,幫你裝修?送你去進修?分房子給你?解決一個問題就解決一切問題,所以政治家從來不為枝節問題而焦慮,綱舉目張!可是把這個東西鬧掉了,”我一揚手做了個摘帽的手勢,“一切問題都無法解決了。還有人送東西給你?屁都沒人送一個!這個道理你還是懂的吧?”她連連點頭說:“我懂,我懂。活生生血淋淋擺在眼前的事,我不懂?”